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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无赦-灵兔(1 / 2)

萧无常回来的时候,岑吟还没有醒。他等了一会,不见她睁眼,就拢了拢她的头发,独自回屋中去了。

枕寒星那小子居然不在,不知去了哪里。萧无常心说这小子擅离职守,等他回来要好好罚他一顿,就堵着气坐在一把摇椅里晃个不停。

那椅子晃来晃去,摇得他有些昏昏沉沉,便闭上了眼睛。他毕竟是佛国中人,平日里心极静,但因着和断君生说了几句,被他的话触动心事,竟有些心神不宁。恍惚间悲叹,想起自己旧日之事,一股怨气翻涌,直迫颅顶。

怨念一起,邪魔骤生。朦胧之间,他忽然看到二哥萧如笛推门入内,仍是那副衣锦还乡的模样,腰间挂着许多玩物,笑嘻嘻地来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好弟弟,你现在都是佛国护法了,怎么还不来找我?”萧如笛问,“水中冤魂不能投生,须得害人命才能往生。我如今过得连你元辰宫里那些债主都不如,他们至少还有安身之地,我却无容身之所。”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你一人修行,却把我忘在脑后了。

“我好惨呐。”萧如笛说着,摇晃着他的椅子,“你要看看我有多惨吗?”

他说着,衣衫竟渐渐滴下水来,脸色也变得青白,面皮腐烂,周身绕着水藻,腐肉中寄宿着海螺。似乎有游鱼在吞吃他尸首,一点一点将胸膛咬破。

“哥,我找过你,可南海太广,妖邪丛生,我寻你不得。”萧无常道,“我不得以,只能将你的泥塑供在元辰宫里,再寻机缘。”

一阵阴风起,萧如笛忽然不见了,却见满身血污的萧如埙立在旁边,披头散发地盯着他看。

“我要你放过全家,你答应过我的。”他悲哀道,“看看你做的好事,萧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萧无常攒紧了手指。他心知这并非他二位兄长,而是邪魔外道扰乱心神,激起心魔所致。要念诵经文超度它们,却又因见到那熟悉的音容笑貌而动了凡心,一时下不了手,被那怨气缠得魂魄不安。

就在这时,他敝膝上绣着的那只斑斓猛虎忽然动了。它咆哮一声,登时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团邪气吞入了腹中。四周怨气渐消,萧无常神智逐渐平稳,他坐在摇椅上,双手搭着扶手,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不动。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瑟。”

有什么人来到了他旁边,穿着一袭孤魂鬼的白衣,赤着双足,脚踝上戴着铁链。

“萧如笙。”

萧无常看见了那双脚,上面指甲泛青,仿佛自沼泽地而来。那人就站在他左手边,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萧如笙。”

萧无常刚要抬头,突然一只手按在他头顶,把他恶狠狠地向下压。萧无常感觉自己的脖颈似要断裂,拼命抵抗,却被他越压越低。他看不见那个人,只感觉对方要杀他,那股煞气怎么都藏不住。

奋力之下,他勉强挣脱那人桎梏,刚要站起来,却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又将他按在了摇椅上。那人就站在他后面,两只手死死地掐着他脖颈,尖利的指甲抵着他的咽喉,直把他掐得喉咙冒血。

“一命抵一命,萧如笙。”

萧无常被他掐得青筋暴起,眼看着脖子要被捏断。忽然间他感觉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双手扯着自己的手臂又托又拽。

“萧释!快松手!萧释!”

猛然间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岑吟就站在摇椅旁,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腕。再一看,竟是自己的手在掐自己的脖子,力道极大,再无人阻拦定会将自己头颅拧断。

再看那女冠,散着头发,只披外衣,显然是刚起来不久。

萧无常一愣,慢慢放开了手。岑吟将他的手臂扯过来,急得几乎要打人。

“你发什么疯?要掐死你自己吗?”她急道,“要不是我听见你这里动静不对,再晚一会你就死了!”

萧无常没有说话。他靠在摇椅上,惊魂未定。

岑吟看他样子不对,心知有蹊跷,便俯身仔细看他。他那脖子被掐出了极深的指印,显然是下了死手。

“你就算再想不开,也不能这么对待自己……”她觉得不对劲,“萧释,你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萧无常道。

“你还会做噩梦?”

“我心不静,邪气入体。”萧无常揉了揉太阳穴,“不妨事。以后不会了。”

岑吟哪里肯信他的话,欲叫枕寒星过来看顾他,却发现那参童并不在屋内。

“枕寒星去哪了?”

“枕寒星……他还没回来?!”

“我刚睡醒,正梳洗呢,听到你这里有动静就过来了,并没见到他。”岑吟皱着眉道,“我一进来,就看到你要掐死自己。”

萧无常将手捂住了眼睛,忽然一下子他站了起来,但又摇晃着栽进了摇椅。

“你回来啦!”他忽然勃然大怒,“你还知道回来!”

他一会要掐自己,一会又大怒,岑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心说不回来我上哪里去……难不成我也去擂台上跟茅厕精对打吗?

“你这是抽什么疯呢?”她奇怪道,“别是吃错药了?”

她伸出手去,想摸摸萧无常发不发烧。

萧无常手臂突然动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岑吟一下子坐在了他怀里,被他抱在了摇椅上。她吓了个半死,挣扎着想要起来,萧无常却死死地抱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将额头抵在岑吟的脖颈上,搂紧她的腰。

“于此世上,我是真实存在的吧……”萧无常说。

岑吟忽然不挣扎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忽然间只听啪地一声,萧无常竟然不见了,岑吟一下子落在了摇椅上,前后晃动不停。

“萧释?”她被吓了一跳,“萧释?你人呢?”

“躲起来了。”半空中一个声音道,“不想让你寻到我。”

岑吟十分惊讶,她难得看到萧无常显神通,这还算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遇见。

“你在哪呢?”她瞎子摸象一样在半空乱抓,循着声音到处找,“你躲在哪去了?”

“就在你旁边。”

“你这是做什么?”

“不想显像罢了。”

“这话如何说起?”岑吟皱眉,“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实在是瘆得慌。”

“我只是你的护法神,又不是你什么人。”那声音道,“若我一开始就未现身,而只是暗中相助,你也毫无办法不是吗?”

“什么歪理。”岑吟皱眉道,“你今□□为太过诡异,到底怎么了?”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

“没什么。”他道,“是我自己的事。”

他语气很淡,情绪藏而未发。他既不想说,岑吟也不愿勉强他,想着何时他想说自然会说。

她从不是个好奇心过重之人。她对别人的前尘旧事也不十分有兴趣打听。

“你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别呀,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我连你人影都看不到,还有什么好说的?”

“声在人就在嘛。”

岑吟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要回房。

然而刚走几步,忽然就感觉有人捉住她的手臂,卡在身后一推便把她抵在了墙上。

“萧释!你干什么!”

岑吟想甩开,奈何根本不知道那人到底堵在哪里。身后空荡荡的,他倒是隐匿得很彻底。

“我让你走了吗?”那声音道,“不准走。”

“萧释老贼!趁人之危!”

“叫点好听的,比如……萧释哥哥,如何?”

“不叫。”岑吟当即拒绝,“有点恶心。”

“恶心?”萧无常一怒之下,竟然现了身,“你这小丫头居然说恶心?”

他把岑吟扯过来压在墙壁上,俯视着她,一脸的咬牙切齿。

“我要还是个厉鬼,早把你吞吃了!还容得了你天天在我眼前晃!”他道,“你——”

“男女授受不亲!”岑吟用力地推他胸口,“君子不强人之所难!”

“我就强,”萧无常像个无赖一样越贴越近,“仙姑,你就从了老衲吧!”

“别胡闹!”岑吟生气了,“要不是看你是个神仙,早把你超度了!亏你还是佛国人,就这副样子!”

“我问你,我要是寻常男子,你还要跟我一起行路吗?”

“怎么可能,你要是寻常男子,腿早被我打断了十条。”

“你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

“我是出家人,不用嫁人。”

“那假如你当了神仙呢?”萧无常问,“也要这么清清静静孤独万年?”

“神仙本不就是孤独之身吗?”岑吟很奇怪他的说法,都忘记了要推开他,“难不成……神仙也要成亲?”

“仙界其实有仙侣这一说法,我记得我同你讲过的。”萧无常沉思道,“我那时还问你……是否要……”

“做你的仙侣?”岑吟忽然想起来了,“可以啊,这不是什么大事。”

萧无常的脸刷地一下青了,接着又有些发绿,随即发黑,最后变得煞白。

他这模样把岑吟吓得不轻,以为他中毒了。因为她看到萧无常的耳廓有些发红。

“你答应得太随便了……”他支支吾吾道。

岑吟火了,攒紧拳头给了他好几拳。这小子究竟要如何?不答应就耍无赖,答应了又觉得太快,真是比王母娘娘还难伺候!

“你希望我怎样?”她耐着性子问。

“那……那自然是……”萧无常抓耳挠腮,搜肠刮肚的遣词造句,“真心实意!”

“怎么才叫真心实意?”岑吟的耐心在逐渐流失,“我且问你,仙侣到底都要做些什么?”

“……游山玩水,结伴而行,同修境界,得大自在……”

“那与现在……似乎差别只在于仙凡而已。不,比现在强些,没有红尘俗世的叨扰。”岑吟叹道,“我眼下执念太重,修不成神仙。且等我成全了自己,再……”

“还有件事。”萧无常忽然道。

“什么事?”岑吟不悦道,“快说!”

萧无常恶向胆边生,猛地把她按在了墙上,把心一横,凑过去在她唇角用力地亲了一口。

岑吟被他吓了个半死,但随即就听到萧无常嗷呜一声,竟跳窗户逃跑了,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你跑什么啊!”岑吟又好气又好笑,“我还没跑呢!”

这该死的登徒子好大胆子,当什么护法神,就该把他浸猪笼!

她用拇指擦着嘴角。指尖触碰到脸颊,竟有些微微发烫。

怎么回事……莫不是在黄泉国待得太久,有些发烧?岑吟很是疑惑,便立刻转身,回房间继续梳洗。

萧释这小子,就算他下次要上吊,自己也不管了。

“有本事你别回来!”岑吟临走前冲窗户叫道,“回来一定打死你!”

她并不知道,萧无常从楼上一跃而下,一路疾驰,一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那粗壮的树干。

“山川在上!我对你之心!日月可鉴!”他决绝道,“虽然你性情冷漠,有时还出口伤人,出手打人,但不失为女中豪杰!”

虽然大家闺秀也对他胃口,但似乎他还是更中意直来直去不扭捏的,最不受用的是妩媚妖娆来勾引他的。

萧无常大约是疯了,一个人抱着树唠唠叨叨了大半日,然后又兴高采烈地去街上玩耍。他在一个屠夫的摊位前看人家剁猪肉,看得十分认真,半个时辰了也不走,把那屠夫看得有些发毛。

“小伙子,你要买就买,不买就靠个边行吗?”那屠夫粗着嗓子道,“你影响我做生意了……!”

萧无常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随后他张开手,在大庭广众之下竟与那屠夫来了个熊抱。把旁边卖鸭的人吓得差点把鸭子扔了。

“你有病啊!”那屠夫勃然大怒,持着菜刀追着他跑了一条街,“砍不死你丫挺的!”

这小子在菜市场狂奔,甩掉了对方后就开始在集市里发疯,到处跳大神,各种招猫逗狗。街坊都传闻说有个没见过的英俊男子疯了,猜测是哪家地主的傻儿子,有眼疾,八成是一直关着,今日不知怎的跑出来了。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要叫人去抓萧无常,扭送到府衙去。

那小子却一路走一路跳,浪了半日,精疲力竭,总算正常了许多,这才动身回客栈。

回去之前,他特意买了许多果子糕饼,打算拿着给岑吟吃。然后实在不行……再跟她赔礼道歉。

反正大不了被她打一顿,但是……自己的心意已决。

“我回来了!”

萧无常奔上楼,兴高采烈地打开了房门。

谁知推门一看,发现里面正摆着张桌子,岑吟,枕寒星和九皇子正围在一起斗叶子戏,不亦乐乎,谁也没搭理他。

“你们在做什么!”萧无常叫道,“竟然不带我!”

“鬼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岑吟道,“我们忙着呢,没空带你。”

枕寒星阴沉地举着牌一言不发。九皇子把椅子转了过来,像骑木马一样骑在上面。他背对着萧无常,却伸开手臂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怎么也过来了?”萧无常更惊讶了。

“今夜是龙王生辰,殿下约我们去看花灯。”岑吟抽着牌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抓到黑河龙王。”

九皇子又竖起了大拇指。

枕寒星仍旧一脸阴沉,他拿出两张牌,拍在了桌子上。

“炸。”

“你这小子今天去哪了!”萧无常怒气冲冲地问,“我回来的时候你居然不在!”

“我听到笛声,去找那吹笛人了。”

“……找到了吗?”

“没有。”枕寒星阴郁道,“笛声到了城北的阴楼一带就停了。那处街坊十分荒凉,我沿着巷子走了一圈,路过好几次阴楼,都感觉里面有人在盯着我看。于是就回来了。”

九皇子背对着萧无常,再次竖起了大拇指。

萧无常觉得他不太对劲。

“殿下……你怎么了?”

九皇子闻言,叹了口气,放下牌后缓缓转过身来。萧无常一看,他竟满脸都画着小乌龟,画不下了,还贴了好几张纸条。

“可不得了了,”萧无常惊魂未定,“这是什么符咒?”

“打牌打输了。愿赌服输。”九皇子顶着一脸小乌龟道,“我今日忘记看黄历了。”

萧无常不知该作何表情。他神色复杂地沉思了片刻,还是拎着东西进入了房门。

他将买来的糕饼分发了一下,随后坐下来看着他们吃。那几个人吃东西也不忘了复盘那套牌局,聊得不亦乐乎。

萧无常没有玩牌局,不知道他们聊的是什么,眼见着热火朝天,难免有些嫉妒。他阴森地挨个打量着那三个人,不满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枕寒星以为是小二,便起身去开门。

“我们不用热水。”

门一开,来人冲他做了个揖,随后直起身来。枕寒星一见他,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后退了一步。

“少郎君!”他叫道,“第四护法来了!”

“哟呵,真是门庭若市啊。”萧无常起身道,“怎么连唐四都过来了?”

第四护法?岑吟也朝门口看去,只见枕寒星让开身体,露出了那站在他身后之人。

但岑吟一见,却被唬了一跳,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机关傀儡。

“萧释,许久不见。”那傀儡道。

岑吟只见那傀儡细瘦高挑,穿着一袭蓝色的华服劲装,上面绣着金红色的枫叶。他手臂和腰上都缀着暗器,鼻梁很高,眼窝深邃,面容非常俊美,俊美得……压根就不是个人。

木头刻出来的脸,那自然是十分精致的。就算萧无常那种丑帅的,也没有木刻的这样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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