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二十二章 大崩溃(1 / 2)

少芸几个起落,此时已到了十余丈的高处。

这高塔也不知究竟有什么用,从底下两丈起,便是丈许一层,此时应该是在第八层上。每经过一层,少芸透过窗子看往里面,每一层都为之惊叹不已。

这高塔的每一层也并不算太大,但显然每一层都有用途。只是大多都已破败不堪,剩下一些残迹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实在无法想像人类竟然还能造出这样的东西来,至少,现在的人类绝无可能。

也许,千百年后的人也会有这些东西吧?少芸想着。那些她尚不能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一切,在千百年后的子孙后辈眼中也许会成为日常的锅碗瓢盆般习以为常的东西。只是现在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是一堆积满了灰尘的废物。

第八层上,她从窗口一跃而入。

这座高塔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建,正当中是一个空洞。当少芸一跃而入时,谷大用攀着架子正上升到这一层。一见少芸,谷大用的脸色便是一变,伸手要去拔刀。他的长剑早已掉落,现在要拔也只是拔小腰刀。他手刚碰到刀柄,少芸便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手一颤,长剑在谷大用的左右肩头各是一刺。这两剑其实也不是什么重伤,但少芸运剑奇准,每一剑都已挑断谷大用肩头经脉。谷大用只觉双臂一下失去了知觉,亏得他是坐在这架子上的,不至于掉下去,不然这一下定然会直落到底,活活摔成肉饼不可。他平时折磨起俘虏来毫不留情,可轮到自己时更忍不了疼痛,两腿被少芸的绳镖击伤本来便已疼痛难忍,此时更是杀猪般惨叫起来。少芸本来就没有折磨人的心思,这一剑名谓“百紫千红”,原本一剑足可连刺对手十余创,但见谷大用叫得如此凄惨,纵然对这人恨极,少芸仍是下不了手,收住了剑低喝道:“闭嘴!”

张永定然就在最上面,算起来应该是十八层上。按现在这速度,转眼便会到。谷大用固然难缠,但此人现在已是没牙的老虎,不足为虑,而张永纵然内伤未愈,仍然不可轻敌。

一霎时,少芸想起了与张永的两次交手。青龙渡口,鬼门礁上,这两次自己其实都一败涂地,若不是机缘巧合,只怕连命都不能留到现在。而今这个最难对付的敌人便在眼前,这一战势必也是最后一战,绝不能再失手。只是她想不通张永为什么一直未曾露面,却只让谷大用下来动手。方才如果张永与谷大用联手,加上有两个禺猇为助,鹿死谁手也是难料,但张永一直不曾出头。

难道有什么事竟比退敌还要重要?

这架子上升得甚快,十层也不过是片刻而已。当升到第十六层时,下面正值铁心在以无尽灯心法隔着尸首将那个禺猇逼入门缝。

这第十六层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那些不知何处传来的灯光在这一层也显得黯淡无光。此时那架子刚进入此层,架子上人的头顶则露出地面,一边突然有一道剑光掠过。

这一剑极是突然,剑光与中原诸派也大相径庭,细得异常,但速度亦是快得异常。若是平地相斗,这等剑术实是华而不实,空有速度而已,但在这等地方,却是奇诡异常,极难防备。架子上的人还只露出个头,也根本闪避不开,那一剑直刺入他的咽喉。只是剑尖甫入咽喉,这把细剑却一下缩回。

架子上被刺中的竟然是谷大用。方才这快若闪电的一剑在他咽喉处刺入,已刺出了一个血洞,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那一剑虽然刺得不甚深,但刺的是咽喉要害,气管喉管尽断,谷大用已然喘不上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仍是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心性残忍,平生杀人极多,昔年提督西厂之时,更是杀人如麻,而被杀之人死前都被他用尽酷刑,折磨得体无完肤。谷大用也向来以此为乐,还专门想了许多酷刑,其中有种说“披纱问”,便是拿黄裱纸浸水,贴在犯人脸上。因为黄裱纸浸水后不能透气,一层层贴上去,待贴到六七层时受刑之人便不能呼吸,活活憋死。那时谷大用最爱看的,便是囚犯被贴了一脸黄裱纸,活活憋死前垂死挣扎的情景。现在他气喉被刺断,血块一下堵住了气管,也已呼吸不出。加上他手足经脉齐断,根本动弹不得,又被少芸点了哑穴,也发不出声音,实是痛苦无比。身体一颤,已然坐不稳架子了,忽地便掉了下去。这十六层足足有十八丈高,这等高度摔下去,以谷大用的本领,就算身上全然无伤也非成肉饼不可,更不要说现在手足经脉俱断,人也只能颤动两下。少芸心道:“真是天道好轮回。”

就在谷大用摔下架子那一刻,一个人影却从他身下一跃而起。这影子疾若飞鸟,那细剑刚刺中谷大用,正在收回,这影子已然跃了出来。

跃出的,正是少芸。少芸也知道架子越近顶层,就越可能遭到暗算,因此点了谷大用的穴道,自己隐身在谷大用身下。果然,在十六层上便有人偷袭,见谷大用中剑,少芸情知已不能再以逸待劳,飞身跃出正抢在了那细剑一伸一缩之间。只是她还不曾站稳,“嗤”一声,一边又是一剑刺来。

剑身虽细,但速度几到极致,出剑已带剑风。只是细剑甫出,“叮”一声,却刺在了一柄长剑的剑身上。仿佛被斩断了头的毒蛇一般,这细剑一下又缩了回去。只是没等细剑收回,少芸的长剑却如毒蛇反啮,循隙而至,“笃”一声,正刺在握剑之人的咽喉处。

是张永?少芸抬起头。方才这两剑直如电光石火,她若是慢得片刻,便难逃穿心之厄,但千钧一发之际仍是闪过了。她抬眼看去,眼前却并不是张永,而是一个碧眼黑袍的胡人坐倒在地,正不住挣扎。

这胡人正是皮洛斯。他是奉了张永之命来此伏击的。这架子依靠边上那座高塔中的机括之力,能够在这高塔中上下移动,实是极方便的工具。只是如何关掉这架子,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因此皮洛斯有意下了两层,到了十六层上拦截。皮洛斯用的细剑与张永的细剑形制虽然相似,手法却全然不同,空有速度,却能发不能收。如果是张永出手,方才这两剑能够拿捏自如,谷大用也不会中了皮洛斯一剑了。他这两剑竭尽全力,哪知一剑误伤谷大用,一剑又被少芸挡住。这路快剑虽是欧罗巴绝技,却也有色厉内荏、后劲不继之病,还待收剑再刺,已比不上少芸出剑之速了。他被少芸这一剑反击刺中咽喉,却与他误伤谷大用一模一样。

此时架子升到了十七层,这里堆着几个铁架,并不见人。也正是这时,从下方传来了“啪”一声响,自是谷大用一落千丈,重重摔在了地上。

八虎已去其七了。

不知怎么,少芸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快意。尽管心社许多师兄弟都死在谷大用手中,可是当此人终于毙命之际,少芸反觉得如此空虚。

杀人,终非良方。

少芸想起了当初自己按阳明先生之计布局刺杀了魏彬,随即准备刺杀马永成,阳明先生却让自己先离开京城。那时她很是诧异,不知阳明先生这决定的深意,阳明先生便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时她实难理解,可现在却隐隐约约地仿佛看到了一些什么。

夫子,怪不得古人说佳兵不祥,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吧?

少芸想着。此时架子已上了十八层,她生怕张永会和十六层那佛朗机人一般突施暗算,举剑在眉上,只待张永出剑便能格挡。哪知那架子升到了十八层上,“喀”一声停下了,预料中的偷袭却不曾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少芸不由愕然。她不信张永会大发慈悲,也不相信他没发现自己上来。凝神看去,却见这十八层上有一个架子,面前的台上躺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边上站着的,正是张永。只是张永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身前的一团蓝光,竟似根本不曾觉察到自己。

他在做什么?

少芸握住了长剑。现在这情形,自背后一剑刺去,张永多半不能闪过。只消杀了他,一切都已结束。只是少芸却觉得手中的长剑越来越沉重,她知道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是平生仅见的厉害人物,因此绝不会有丝毫大意。

只是无论如何,终要出手。少芸只是犹豫了极短的一刻,便下了这个决定。她后脚一蹬,飞身一跃,举剑便向张永背心刺去。她的身法之强,几是当世第一,此时全力一投,更如飞鸟投林,人都仿佛与长剑化为一体。眼见这一剑便要刺到张永的背心,少芸眼前忽地一花,一个黑影突然从边上一闪而出,伸手抓住了她的长剑。

竟然有人徒手抓住剑刃!少芸也知道这定然又是个禺猇。只是禺猇的动作虽然快捷,多少都有些僵硬,但眼前这个却是既快又准。左手一抓住少芸的长剑,右手便竖掌砍去。天下各门各派,任哪一派也没有这等招式,少芸正待抽剑,那人的手掌已然敲到了剑身上。“咣”一声响,竟然生生将少芸的长剑都折为两段。虽然那人的双手亦被剑刃割破,弄得满手是血,可这人浑若不觉,闪身挡在了张永跟前,正是方才躺在架子上那个死尸一般的男人。

竟然有这等事!

少芸实是震惊不已。看到这个光着上身,浑若死尸般躺着的男人时,少芸已猜到多半也是个禺猇了,却不曾想到这禺猇反应竟如此之快,而且居然还知道守护主人,已不似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了。

“少芸,你终于上来了。”

张永仍然没有转头,只是淡淡说着,仍在细细地盯着盒上那一团蓝光,生怕错过一个字。先行者之盒解读出来的一切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而且内容何止是那一页残页,竟然是整部秘稿。纵然仓促之间未能融会贯通,但种种不解之处只消假以时日细加参详,定然都能解决。只是他不知这秘稿到底能显示多久,生怕很快就会消失,再没有一睹的机会。因此宁可让谷大用与皮洛斯分别前去退敌,不惜冒着被人各个击破的风险,也实在不愿浪费任何一刻。

虽然还不够完备,但岱舆计划已然更进一步了。方才张永依先行者之盒显示的资料,以金针刺了做实验所用的那禺猇数处穴位,甫一下针,便觉这禺猇气息已然大有改观。他心知果然秘卷不假,心中狂喜,更是不愿离开片刻。他头也不转,厉声喝道:“禺京,杀了这婆娘!”

那男人听得张永此言,双眼忽地一睁。与禺猇那双无神的双眼不同,这男人的眼睛灼灼有光,只是眼神冷酷无比,似乎只知杀戮,不知其他,猛然便向少芸追来。只是没等它扑到跟前,少芸忽地跃出了窗外。

这是足有二十丈的高处。从此间摔下,便是武功再强也经不住。那被张永称为“禺京”的怪物冲到了窗口,探出身向外张望,却听张永喝道:“那婆娘到上面去了!”

这高塔并不是寻常的浮屠,顶上却是个皮革丝绸之类所制成的圆球,也不知有什么用处,塔壁也仅是金属条交织而成。少芸跃出窗口时,绳镖便已飞出,正抓在窗子上方。那禺京听得张永的话,扭头抓住塔壁便向上追来。少芸的绳镖已然熟极而流,借着绳镖在高塔顶层外壁游走,只是这禺京只凭指力,竟然也在塔顶如履平地,紧追少芸不放。

虽然单以耳力听得,张永便有若目睹。纵然一心要记住映出来的这本秘稿,他仍是不由自主地分神忖道:“这婆娘好生厉害,不要连禺京都斗不过她了。”

禺猇生禺京,这是古书所载的异谈。张永将制造出来的不死人定名为禺猇,也是因为禺猇尚不完全。所谓禺猇,便是以药物和针灸来消弭活人心智、千百倍增加体质。张永殚精竭虑,为的正是这一目的。现在有了先行者之盒的引导,张永已能弥补禺猇的不足,制作出来的自然便是更为强大的禺京了。只是这个禺京其实也不完善,不过是他方才临阵磨枪,将那秘册中所悟的法门马上应用而已。即便尚不完善,但已将少芸追得走投无路。眼下少芸尚可凭借绝顶身法躲闪,但人力有穷,而禺京之力几乎无穷无尽,想来过不了多久,少芸定然便会力竭。

张永越想越是欣慰,背起手喃喃道:“少芸,智者当审时度势,有知时务之明,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少芸听得张永的声音好整以暇,自是有意挑拨自己。她本来想寻找时机再从窗中跃入,趁着张永内伤未愈杀了他,可那怪物紧追不放,总是毫无机会。她喝道:“张永,你做这等伤害天理之事,还对得起先帝之托吗?”

正德帝临终之前,虽然对张永有所怀疑,但终其一世,张永仍是备受信任,也得以飞黄腾达。听得少芸这般说,张永却是哼了一声道:“少芸,我正是谋遵先帝之命,所以才做这等之事。你可知道,先帝交给你那卷轴之内藏的除了制造禺猇禺京之法,还有何物?”

少芸略略一怔。正德帝临终之前把那个写着“岱舆”两字的卷轴交给自己,要自己择机转交给阳明先生,自然便是这个岱舆计划了,她却不知还有别个。只是她略一分神,那禺京已然猛扑过来,一把抓向少芸。这禺京虽然也无心智,却偏生反应极为敏捷,先前铁心以无尽灯心法对付的若是这禺京,只怕会作法自毙,毫无效用。少芸已躲无可躲,忽地一松绳镖,人猛地坠落,落到了十七层上,绳镖飞出,稳住了身形。

这一手出其不意,但此时少芸已在十七层的外壁上了。那禺京却仍是不依不饶,攀着塔壁直追下来。少芸无计可施,正待再落下一层闪过这禺京的追击,却听张永道:“先帝在那卷轴中,已然留下了一个制造禺京的最好材料。”他顿了顿,又道:“便是娘娘你啊。”

张永的声音也不响,但这话仿佛当心一刀,少芸又是一怔,心口也如同被重重打了一拳,心道:“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在少芸二十多年的生涯之中,与寻常少女一般,她也曾有怀春之时。只是在她还是个不甚懂事的少女起,便被正德帝册封为妃子,在少芸的心中,那个佻脱顽皮的少年至尊是她唯一爱过的人。在正德帝去世之后,后宫一片哭声,少芸也暗暗落泪。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流泪,第一次为了失去所爱而伤心。在她心中,陛下纵然从未让自己侍寢,终究是自己的丈夫。然而张永却将这个梦一下击得粉碎,

热门小说推荐

点击榜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