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赛这天人山人海。
由于参赛者太多,真要分赛场,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张阿三干脆让他们初赛混战,也好让那些心血来潮报名凑热闹的人早点知难而退。
各路参赛者各展拳脚,喊打喊杀,精力充沛,时不时让围观的吃瓜群众发出阵阵惊呼。
最后初赛胜出几十人,在康睿面前集结。
“今天大家表现不错。”康睿用鼓励的目光扫过这些人。
白天,他已经看出来,这里面除了容秋外,有潜质的至少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戴着面具,但是康睿百分百确定这人是向瓒。
原因无它,此人发型,体格,身高,包括虹膜都和向瓒一模一样,只戴了一副面具,这种草率的化妆,压根不尊重他这样观察细微的选手。
另一个人则是穿着一身素装,身材高大健壮,腰间挂着剑的武者,容秋在战斗中也时不时会看他一眼。
康睿觉得这太明显了。
要么容秋觉得他是个可怕的对手,要么,两个人根本就是认识的。
对于一个可怕的对手,应该不用看得如此殷勤频繁。
所以,这两人肯定是认识的。
至于混入其中的卫翼和文鑫,也被他一眼拎出来。
他在观察其他人,别人也在观察他。
“原来他就是文润。”卫翼暗想。
上一世,他对这个文鑫的弟弟一点印象也没有。此时一见,竟生出几分难以置信:
对方虽然和文鑫的五官很像,但气质完全不同。
文鑫的面容活泼热情,肤色有些黑,散发着山田间自在生长的野性。
文润却肤色苍白,面容温柔随和,有种稳重的贵气,比起山民,更像是在京上长大的二代子弟。
除了他,其他几个人见到康睿,心中也各有想法和评价。
文鑫和康睿对上视线,眼中立刻闪着激动,似乎随时会扑上来。
康睿向他打了个眼色,文鑫这才按捺住。
“明天我们复赛。今晚各位可以搬进比赛赞助指定旅馆,免食宿费。”康睿让张阿三搬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堆客房的钥匙和门牌,“现在排队,一个个来领。”
他亲手颁发钥匙。
发到面具人时,向瓒刻意压低了声音,深情地道:“文公子,我正是专程为你而来,不要那万两黄金,我也定要将你娶进门。”
康睿:“……知道了,下一位。”
发到被容秋关注的武者,他双手接过钥匙,客客气气地道:“多谢公子。”
发到文鑫时,康睿捏了捏他的手背,轻声说:“晚上。”
他看了一眼排在后面的卫翼。
文鑫用力点点头。
饭后,康睿独自出发。
按照白天记得的名牌号,他找到文鑫的房间,轻轻敲敲门。
等待片刻,文鑫打开门,拉着他道:“快进来。”
康睿走进去后,愣了一下:卫翼也在。
文鑫见他沉默,便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文润,这是卫公子。文润,你打个招呼啊?”
康睿露出温和地微笑,道:“卫公子好。”
他转过头,嗔怪道:“哥,这么久不见了,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文鑫连忙安抚道:“卫翼也是你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跟我们说是一样的。”
卫翼也站起来,认真地道:“正是,我们是一家人。”
他不愿意走,因为他不确定一件事:
文润到底知不知道,是他派人去灭族的?
如果知道,他会不会在文鑫面前说出实情,挑拨离间?
如果不知道,向瓒是怎么找到他的?
所以,他肯定不能让文润和文鑫单独见面。
甚至,他在康睿进门时,一直观察对方的神色,揣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康睿并不怕他两,也知道卫翼在试探自己。
但他实在觉得,文鑫此时的行为令人难以理解:
文润现在的身份可是反贼。
在卫翼刻意隐瞒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是什么给了文鑫勇气,让他和文润共处一室?
他是真不怕卫翼在茶里下毒,直接杀了文润。
还是他已经倒向卫翼那边,决定帮助朝廷对付文润?
他最好没有相信什么“只要你投降,朝廷不会杀你”之类忽悠人的蠢话。
自古以来,为了维护巩固自己的统治,朝廷对待反抗者只有一个态度:
满门抄斩。
可以说,从康睿踏出深山的那一刻,他们全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这些想法只是一念之间,康睿微笑着应道:“原来如此。想必这位卫公子就是你在外面找到的爱人了?”
文鑫连连点头,拉着他,兴奋地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康睿拉长声音,然后接道,“真是一表人才。”
文鑫顿时喜上眉梢:
没想到一直对外界态度冷淡的弟弟,对卫翼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文鑫拉着他坐下,从包里取出点心,道:“这是我们在街上买的,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康睿正要推拒,“不经意”看见卫翼正看着他,索性捡起一块,小咬一点面皮边,评价:“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幽州这家分店没有在杜州的总店做得好吃。”
这句话果然转移卫翼的注意力,他问道:“这么说,润弟以前去过杜州?”
康睿点头,毫无心机地坦诚道:“不是以前,最近我一直在杜州。前不久才来到幽州。”
卫翼忙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听鑫儿说,你们不是一直隐居不出吗?”
他一问,文鑫也想起这件事,立刻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怎么样了?只有你一个人出来吗?”
康睿借机放下点心,回答:“你离开家后,阿爷不放心,让我带着文志和文晴出来找。”
然后他将“文志和文晴在杜州被反贼所杀,自己想为他们报仇,便给了向瓒族里的黄金”,这几件事娓娓道来。
文鑫一听文志和文晴被杀死了,顿时红了眼眶,有些手足无措。
可卫翼愈听,眉头愈是皱紧。
康睿讲完,闷不作声地喝着茶,神情透露着十分低落难过。
不多时,卫翼打破沉默道:“你可曾真的确定是反贼杀了他们?”
康睿茫然地反问:“不是反贼,又会是谁呢?”
卫翼心中不耐烦,提醒道:“会不会是向瓒自己一手安排?”
康睿惊道:“怎么可能,我不信向州牧是这样的人!”
卫翼又问:“你为什么要来幽州?”
康睿嘟囔着,犹豫着,低下头,小声说:“虽然向州牧想要强了我,但他是想让我怀上他的孩子,那也是他太爱我的缘故我。我不相信他会杀了文志和晴儿。”
卫翼心中震惊:这兄弟两,是因为蠢所以成为一家人的吗?
文鑫看看卫翼,又看看弟弟,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不下场帮忙,卫翼作为屋子里唯一一个聪明人,只好挑明道:“这明显是向瓒设的一场局,他故意背着你杀掉那两人,再将罪名推给反贼,巧立名目让你拿出钱。”
“怎么会呢?”康睿同情地看着卫翼,小声道,“你是不是内心太黑暗了?要相信人有光明的地方啊。”
又蠢又顽固。
卫翼差点被他气死。
他花了两个时辰,语重心长地说服康睿,这一切都是向瓒的问题。
最后,在他绝妙的口才面前,康睿不得不羞愧地低下头,表示自己阅历太浅,居然一直没看出向瓒的狼子野心。
捐了这么一大笔钱出去,他问心有愧。
卫翼猛喝几口茶,缓解干渴后,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了。”
康睿愧疚地问:“可是,现在向瓒已经占了三座城池,权势滔天,兵强马壮,我又能怎么办呢?”
卫翼看着康睿,沉默着,突然心中一动。
他想到一个好办法,一个可能不用流血牺牲,便能讨回三座城池,让朝廷上下都对他心服口服的好办法。
他道:“现在你知道你的仇人其实是向瓒,这很好,这已经是报仇的第一步。”
康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第二步,”卫翼建议,“你可以当内应。”
康睿不解地问:“内应?”
“不错。”卫翼点头,“你找个机会,利用这些人对你的信任,将向瓒和他的将领们,包括这个在幽州守城的……容秋,全部骗出来,我们到时约定个时间地点,把他们一网打尽。”
康睿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做?”
卫翼叹气道:“这只是基础谋略而已。”
康睿已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连眼神中都情不自禁地透露着爱慕。
卫翼被他盯得有些飘飘然,重重地咳了一声。
文鑫见两人不再争执,高兴地说:“这样的话,我们平叛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康睿纳闷问道:“什么评判?要评判谁?”
卫翼狠狠瞪文鑫一眼,道:“没有什么。”
他现在已经确定,文润不知道他曾派人灭族的事情。并且,文润和向瓒之间竟有血海深仇,只是当事人之一蠢到毫无察觉而已。
他对康睿叮嘱:“这个计划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康睿点头,郑重地道:“放心,为了给文志文晴报仇,还有为了哥哥,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卫翼又和他聊了许多,加强他内心对向瓒的仇恨和愤怒后,这才满意。
康睿见天色已晚,只能依依不舍地和两人告别,更是拉着文鑫的手,说:“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哥哥,又要分别。”
说完,眼泪便从他的眼眶中滚滚而落。
文鑫也鼻酸,但他的心态一向比弟弟洒脱,大方道:“这有什么?我们一定会再见面。那时我带你上京玩,那里可繁华了。”
康睿抱着文鑫不撒手。
被文鑫和卫翼二人劝了许久,他才擦掉眼泪,眼眶红红地说:“我等你们的消息,千万别忘了。”
“放心。”卫翼对他保证。
这里三座城池到时就是他夺得皇位的筹码战绩,卫翼怎么可能会忘。
文鑫本想送送康睿,可卫翼以“这样会引人怀疑,城里的人都认识文润,没人会不长眼欺负他”为理由,劝得文鑫留下来。
康睿独自打道,但没有立刻回府。
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容秋,也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亮着灯。
门是纸门,不好窃听,他便在心中唤道:“系统?”
古代没有现代科技,康睿认为系统的作用不大,日常把它当“提款机”用。
此时他突然召唤,系统作为一个机器也没有脾气可发:“宿主,什么事?”
“能帮我反馈那个房间里的声音吗?”
“可以。”
康睿有些惊讶。
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一问,没想到系统作为超高科技,在古代也能发挥功效。
这样倒好了。
他站在客栈的楼道,听着屋里的声音。
果然是容秋和那个武者,他们在争执,或者说,是武者单方面在训话:
“你既然逃了,为什么不回来?”
“……”
“你怕我明天赢了?”
“……”
“我当初怎么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如此,这么一个男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共享?”
“……”
“还是说你喜欢他?”
容秋终于说:“他有心仪的人,我劝你早点放弃。”
“谁?向瓒?”
“不是。”容秋否定。
康睿凭直觉判断,引发他们之间争吵的人物,正是自己。
但是容秋这句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了:自己什么时候多个喜欢的人?
“那是谁?你不会在诳我吧?”
“……古秋。”
康睿:???
容秋平静地说:“他第一次看见我,喊的是这个名字,他留我,不过是因为我刚好和那个人长得像而已。”
康睿点头:小伙子,很有想象力。
没想到容秋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替身”的心理剧本。
不过,康睿对这个人只是带着一点“兴趣”而已。
因为这个人冲进火场,因为这个人又重新出现。
都是这人自己非要撞过来的。
喜欢?远远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