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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巷(1 / 2)

地中海的阳光灿烂如金,却照不进注定阴暗的角落。

海因娜站在一面围墙下,巨大的墙身堵住了她的退路。

一大两小,一共三个混混将她逼向骚味熏天的墙根。他们离她只有六七米!她攥着书包,手心被书包带勒出一条红印。

巷中弥漫着垃圾的酸味,死老鼠的腐味,以及下水道的臭鸡蛋味。近几年来,垃圾遍地的街巷在那不勒斯急剧增多——他们是亚平宁的蛀洞,将大理石的荒原侵蚀。

古语曾言,“能够看那不勒斯一眼,此生死而无憾。”

维苏威火山是那不勒斯的胞宫,随处可见的图福石是那不勒斯的骨头,四百四十八座教堂是那不勒斯的眼睛,成千上万热情却凶悍、既好客又好斗的居民是那不勒斯的骨髓。

那不勒斯病了。

病变从骨髓开始——少年胳膊上被忽略的针眼,街巷中被熟视无睹的垃圾山,口袋里被黄金填满的执法者

波西塔诺的海滩有多浪漫,保罗圣方济教堂有多宏丽,那不勒斯的角落就有多肮脏。

“把你包里的钱、头上的珍珠都交出来。”金发流氓这样下令。

海因娜没有出声反抗,而是从包里掏出了皮夹,又将头上的珍珠小花摘下放在手心。

从最左侧小混混左手的厚茧以及从左口袋露头的刀把开始,她的视线向右扫去,将每一个人身上的细节牢记于心。

她的观察必须敏锐如鹰隼。

在这条注定通向黑暗的复仇之路上,只有赢家和死人。

海因娜将珍珠发夹与钱包都铺在了右手上,她摊开手掌,向蛀虫们展示着诱人的财富。

流氓们伸直了脖子,阴影中的珍珠依旧莹润动人,就像眼前少女的脸颊。

“你们你们别过来!”少女看起来很害怕。

“你们要是都过来,我就把珍珠发夹撒在垃圾堆里!只准过来一个人。”

金发混混对最左侧的小流氓偏头使了个眼色。

小流氓的脚踩在碎酒瓶上,发出阵阵“咯吱咯嚓”声。他挪步来到女孩面前,向她伸出了布满茧子的左手。

海因娜的右手朝前伸去,钱夹与珍珠即将告别它们原来的主人。

“小心,别着急抢,不然珍珠落进垃圾堆里可就找不到了。”她对混混们说道。

她将右手悬在小混混的左手上,掌面一点一点向下倾斜,宛如一片不堪雨点重击的花瓣。

小混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如果拿到这笔钱,这些发夹他们就不用去面包店偷窃!卖了这些珍珠,他们甚至可以用多余的钞票买一些“粉”。

海因娜的右手继续倾斜,十几个珍珠发夹逐渐滑向手掌边缘。女孩虽发丝凌乱,脸上却丝毫不显狼狈。

小混混的目光紧锁在珍珠和钱夹之上,就在它们即将落入他手中的一刹那,眼前这只白嫩的右手突然改变了方向。

十几个发夹恰似细碎的流星,直接袭向小混混的眼部。钱夹也飞了起来,宛如一只碗口大小的蝙蝠,扑腾着翅膀紧随其后。他本能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挡住面部。

是一秒,还是一点五秒?他也不太清楚,反正最多不超过两秒。

外套一轻,他感觉左边口袋中传来了动静,连忙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片干瘪。

少女的右手握住了刀柄——是刚刚从他口袋里顺走的那把刀!

“她抢了我的刀!”小混混朝同伴大声叫嚷,“快来帮我!”

“废物,连小妞都打不过!直接抢不就行了?她力气没你大!”黄毛流氓对准下水道口吐了一口浓痰,抹了抹胳膊。

小弟学着他的样子撩起衣袖,迈步向墙根处走去。

在两个同伴加入战场之前,小混混伸出手臂向海因娜猛地一扑,想要抢夺她的刀子。

然而女孩从小训练出了不俗的反应力,再加上注意力高度集中,她矮身从小混混的胳膊下方钻了过去,很轻易就躲过了这一记扑抓。

海因娜不想错过反击机会!在剩余的两个流氓离她还有四米远的时候,她绕到了这个小混混背后,使出了最大的劲,抓住他的左臂,借着他向前扑的惯性,将其往地面按去。

小混混没有站稳,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的酒瓶碎片离他的脸越来越近!最终,他面部朝下栽在了地上。

所幸他用右手护住了眼睛,而他撑地的左手却扎进去了好几块碎玻璃,脸也被划破了。

“救命!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要去医院!”受伤的小混混只不过才十三四岁,因为偷偷吸食麻药被家人关在了房间里。现在离他跳窗离家出走刚满两个月他临行前还顺走了家里的一把刀子!

他本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却被小姑娘教会了做人。

“滚!”在黄毛流氓的怒吼声中,受伤的混混哭着逃出了巷子。

黄毛与小弟不敢像之前那个孩子一样贸然出手,他们就像两只鬣狗,在猎物海因娜的周围缓慢绕圈,寻找最佳的攻击时机。

海因娜不敢有一丝懈怠,随着他们的脚步转动整个身子,她背靠砖墙,始终以正面朝着两个敌人。

两个流氓发现了女孩的谨慎,他们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动了攻击。

眼前两个身影比她高,比她壮,它们几乎要将她埋没。两个流氓即将遮住海因娜的视线,夺走她手中唯一的利器。

在有压倒性优势的强者面前,她不过是一只负隅顽抗的小猫崽子。

她绝不能退缩,绝不能输!她知道败者的未来——衣裙与血肉将会被撕碎,连带着她的尊严一起。

多娜提拉会心碎。

海因娜右手持刀,身体爆发出最大冲劲向前扑去,刀刃朝对面二人的胸口处划过。

可这两个混混不同于前一个孩子,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流氓,以打斗为生,谨慎而自信。

金发流氓与他的小弟将上半身一齐向后仰去。

同时这两个男人的双腿也分立开来。

为了防止自己摔倒,此时此刻,二人的脚掌也紧紧与地面相接。

海因娜的攻击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伤害。

她的刀子空了。

这样的失误是致命的!因为下一秒,有经验的敌人就会抓住机会进行反击。

但那又如何呢?

她的目的并不在于用刀划破他们的胸口!

海因娜只不过是虚虚一挥刀,眼前二人的上半身就这样向后仰去。

既然谨慎可以成为他们迈向胜利的台阶,同样也能成为禁锢他们战斗的绊脚石!

海因娜突然双膝跪地,借着向前的那股巨大冲劲向敌人的方向滑去。

她没有他们高,没有他们壮,但是她可以从敌人的胯间穿过去。

海因娜能感觉到,地上零星的酒瓶碎片扎进了膝盖,嵌入到了每一寸血肉中。在腿面与地面的摩擦中,火辣辣的痛感诞生。她觉得,自己的腿就像是两根火柴,不知道刚才是否有在地上擦出火星。

腿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爆裂开花,疼痛渗进了骨髓深处。

白色的裙摆被染成了红色。

在那一瞬间,海因娜并没有想过,会不会留下永久的伤疤。

从小到大,一直有人守护着她,她从没有受过这种伤。

守护的人早已离去,她只能靠自己。

未来的情况只会更加黑暗,更加凶险,她必须做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思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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