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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中腹之争(1 / 2)

就算张永本身,也多半不能有这等拳力!当铁心与这人对了一拳,已知这人的拳力竟是平生仅见的高手。拳力不比别个,这人身材甚是矮小,很难想象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待铁心定睛看去,发现竟然就是泷长治那义子小太刀,更是万分惊讶。

铁心答应少芸一同对付张永,固然是因为答应过阳明先生,但真正的原因,其实却是为了小太刀。

同在海上讨生活,泷长治那伙人以劫掠为生,有时不免会撞上铁心麾下的船只。铁心也不是善男信女,好在双方都不愿直接冲突,因此这些年来井水不犯河水,心照不宣,各走各的道。泷长治手下的人,铁心也多半见过,自是知道泷长治有个年纪虽小,出手却异常狠辣的干儿子叫小太刀。只不过前一阵泷长治劫了一船货,却是对铁心至关重要之物。本来他也并不太以为意,心想只要自己出面讨要,泷长治定会卖这面子。当时阳明先生正与他商讨端午出击之事,在铁心看来,阳明先生所托之事虽然要紧,但令他讨要货物的是个不能拒绝之人,自是更加重要。只是待他到了泷长治那岛上,却发现尸横遍野,已是一片狼藉,尸体也大多残缺不全,极是凄惨。检点尸身,只少了泷长治和义子小太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铁心那时又惊又骇。经过一番调查,方知毁去泷长治寨子的乃是时常会在澳门岛出现的八虎张永与谷大用二人。那批货的下落,应该只能找张永问出。在得知阳明先生已遭不测,他仍能答应少芸出手,其实就是为了杀到这岛上来寻找货物。哪知现在一到岛内这秘洞,马上遇到了小太刀,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这等模样。他刚叫出小太刀之名,小太刀却似根本不曾听到,反身一跃,转过了身来,一拳击向了铁心。铁心见他出拳时势若疯狂,但眼神仍是呆滞如木偶,更是生疑,忖道:“小太刀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摄魂术一类的法术?”

两年不见,小太刀身高与先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身形却是大了一圈。当初还是个看上去有点瘦弱的半大少年,此时是四肢肌肉贲起,迥异寻常。虽然中了铁心一拳,常人早就被铁心这一拳打得五脏移位,但小太刀浑若不觉,出拳仍是极狠。铁心接了两拳,只觉小太刀的拳力越来越强,心下也是着恼。他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见小太刀全然不留手,他左臂向右臂下一磕,右拳忽地一拳迎去。

这正是须弥倒的天鼓雷音。这路拳说白了,便是以左右臂之力合二为一,不断增加拳力拳速。铁心是从南少林中习得此路拳法,他天生神力,练习也勤奋无比,这一路拳实已超越了南少林列代高手。而这路天鼓雷音更是他的独得之秘,因为天鼓雷音每出一拳都是将另一臂的力量加上,因此拳力会越来越大,拳速也越来越快。一般能出得三拳就已是高手了,南少林拳谱中记载当初有某僧以此法可连出五拳,因此得号“五雷神”。而铁心可以连环发到八拳,号称雷音八响,实可称得上百余年来第一位高手。先前他在福船上中了谷大用的燃犀镜后眼睛不能视物,只道少芸乃是敌人,使出这一路拳后,少芸被他的拳力压得连话都说不出,险些摔入海去。现在见小太刀拳力之重,竟是平生仅见,便用出了这路拳来。

铁心出拳极快,却是进两步退一步,小太刀针锋相对,一拳不让,退两步又进一步。虽然被铁心震得退了两三步,可拳力一样毫不衰竭,仍能势均力敌。此时铁心已发得五拳,心中却也惧意暗生。眼下他虽然大占上风,五拳逼得小太刀退了两步,可他也知道纵然自己天生神力,这力量也不能无穷无尽,出得八拳已是极限,此后便是强弩之末了。若要强行催力,只怕未曾伤敌,自己的力臂先要被自己的力量震断。如果小太刀的力量竟然真个无穷无尽,现在实是作法自毙了。他骑虎难下,眼角瞟去,却见叶宗满带着另三人已出螺舟登上岸来,现在出来的是少芸与冯仁孝。叶宗满也知铁心武功绝伦,心高气傲,从不要人相帮,因此只在边上旁观。铁心心下大急,喝道:“还不过来帮忙!”

听得铁心居然要帮手,叶宗满不由一怔。他心知自己没这本事,上去也多半是送死,便向边上一个叫陈源平的喝道:“还不上前!”这陈源平惯使单刀,武功在他们八天王中算是仅次于八郎的高手。听得叶宗满催自己上前,他虽然不似八郎那般一根筋,但一喝之下,也下意识便冲上前去,手中已拔出了单刀。

其实陈源平的刀法不过平平,情急之下拔出,更是章法全无。但他突然冲上前去,恰巧是铁心又被小太刀震得倒退一步之时,陈源平的刀忽地斫下,正中小太刀右臂。陈源平只觉刀锋入肉,如斫巨木,一下切入小太刀手臂足有三分深。若是此道高手,这一刀足以将小太刀的手臂斩断,陈源平还没这个本事,刀锋入肉,却如同斩木,刀口仿佛焊在了肉里一般,竟是拔不出来了。

寻常人臂上受了这般重的伤,一条手臂必定已废。只是小太刀右臂受到重创,却全然没有痛楚之色,左手忽地伸出,直直推向刀尖。陈源平这把刀甚是锋锐,小太刀左掌平推,刀尖直刺入肉,穿过了他的掌心。此时小太刀的左掌也是鲜血淋漓,却浑若不觉,左手抓住刀身用力一拗。此时刀身已夹在小太刀左掌的掌骨当中,陈源平还不曾反应过来,“咣”一声,这口精钢打制的单刀竟被小太刀一把扳断。

世上还有这等人?陈源平已吓得魂不附体。只是没等他叫出声来,小太刀左手已握成拳,一拳便向陈源平打来。陈源平见小太刀右臂左手尽是鲜血,若是寻常人只怕已经根本无法动弹了,可他仍是行动如常,仿佛身上只是些汗水,并不是血。虽然他半商半寇,还没杀过人,可死人倒也见得多了,见到这等诡异情景,还是吓得连躲闪都忘了,小太刀这一拳正击在他前心。在小太刀的左拳中还嵌着那半截刀头,这一拳打下,半截刀头先戳进了陈源平的心口,然后才一拳打在他前心。陈源平吓得连疼痛都不觉得,只是想着:“这还是个人吗?”

陈源平被小太刀一拳震死,铁心却趁着时机向后连退数步,闪到一边停住喘息。天鼓雷音发出了五拳,出拳时他也感觉不到什么,现在心头有了惧意,便觉双臂酸疼不堪。眼见小太刀右臂一甩,将切在臂上的那半截断刀甩掉,又要向自己冲来,一时竟忘了出手。心道:“这是鬼!这是鬼!”下意识便又退了一步。纵然明知身后是那深潭,自己退不了几步就会落入岩浆之中,那时更是回天乏术,可他心志被夺,气势已竭,已再发不出天鼓雷音这路拳来了,也只能火烧眉毛,只顾眼下。刚退得一步,一个身影却如大鸟般突然飞过,挡到了小太刀跟前。

那正是少芸。少芸是最后一个出螺舟的,因为几次都失风在张永手中,她现在已是事事小心,多长了个心眼,此时仍不敢轻信冯仁孝。如果自己几人全都上了岸,冯仁孝突然关上顶盖,将螺舟沉入水中,那就要被断了后路了。因此一直等到冯仁孝出了螺舟,她这才出来。刚从螺舟里探出头,只见小太刀一拳击在陈源平前心。少芸心中一惊,忖道:“这个小太刀也是禺猇!”

禺猇从水中伏击阳明先生,少芸亦是亲眼所见。禺猇因为失去神智,不知躲闪,但力大无穷,浑身坚如铁石。虽然不能刀枪不入,可刀枪刺上后他们浑若不觉,根本没有痛痒之感,便是阳明先生这等高手也被纠缠得无法脱身。若是寻常人物,只怕三四拳便被打成肉泥了。现在这小太刀身形虽然比青龙渡口张永带来的四个禺猇要小一号,身形也敏捷一些,可出拳的力量与手法,明明正是禺猇。

这些人,已不能称之为人,只能是怪物了。

少芸的身法远在铁心与八天王之上。小太刀正一路逼向铁心,少芸一个起落,便抢在铁心跟前,没等小太刀的拳击出,少芸已跃上了小太刀的手臂。

如果与寻常人交手,纵然对手武功比自己差,少芸也绝不敢如此托大。踩在对方手臂上,其实已是将自己的立足之地交给了对方。除非两人本领相去实在太远,否则被踩的一方只消将手臂力量一下卸去,另一方必定站立不住。只是少芸知道,这人其实已不是人了,自不能以常理度之。在这人心目中,只有打斗一事,再无其他。便如一个痴迷于下棋之人,将棋谱上种种定式背得滚瓜烂熟,与人下棋时招招能应对如流,全无破绽,自然绝无败北之理。但若是剑走偏锋,突然下出一式棋谱所无的招式,就算这一招全无道理可言,那人也会瞠目结舌,不知以对。

少芸赌的,便是这一点。

当少芸踩上小太刀的手臂之时,小太刀果然怔了怔。原本拳势如风,双臂交替出招,较铁心的天鼓雷音不遑多让,但少芸踩在他手臂上时反倒让他顿了顿,之后才挥起另一臂横扫过来。

果然。少芸脑海中已然闪过了这念头。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她已然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这人已非寻常人,与他过招的话,速度或能颉颃,力量却几乎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与他斗力,实是以己之短,击人之长。但这等全无道理的怪招,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尽管马上又有一臂扫来,但只消这短短片刻间的停顿,少芸又是一跃而起,右足极快地在小太刀脸上连踢了两下。

这一招名谓“穿帘燕”,本是从高处翻身跃下,出剑攻击下方之人的招式。但此时少芸已站在了小太刀臂上,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若是空中一个翻身,势必到了小太刀身后。只是少芸这一招原本也不是要出剑攻击,就在从小太刀臂上跃起的一刹那,她以双足靴刃踢中了小太刀的双眼。

一踢中小太刀双眼,少芸已是一个翻身,轻飘飘落到了小太刀身后,使完了那招“穿帘燕”的下半招。此时铁心已然站定了,见小太刀双拳仍在不住挥动,每一拳仍是力量沉雄,只是方向已全然错乱,每一拳都只挥在空处。在小太刀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水,看去倒是鲜红的泪一般。眼为心之苗,寻常人若是眼睛受伤,只怕会痛得惨叫起来,可小太刀明明双眼被踢瞎了,一张脸仍是木无表情,仿佛这眼睛与自己全然无关一般。

饶是铁心胆大,看了这幅诡异情形,也不禁有些发毛,叫道:“小……”只是他刚说得一个字,小太刀忽地踏上一步,挥拳便要向他击来。这一拳力量虽大,可仍是全无方向可言,铁心闪在一边,心道:“原来他现在只能听声辨位了。”

寻常人眼睛瞎了还能以耳朵听声来代目,熟练后也能行动如常。但小太刀其实已无神智,唯一知道的便是与人打斗,纵然耳朵尚能听声,却也不知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自然打不中人了。小太刀也不知他已闪到一边,仍是直直冲来,此时到了他身边,铁心右手一把叼住了小太刀的右腕,喝道:“小太刀,是我!”

这一招是须弥倒中的一式金锁玉关,以铁心膂力,对手手腕被他叼住,真如被铁锁锁住了一般。铁心心系那批货的下落,所以想着将他擒下,再细细盘问。只是他主意打得甚好,可小太刀却充耳不闻,右腕虽然被他叼住,反倒转过身来。此时小太刀的右手已被铁心反腕抓着,寻常人这样一转定会痛彻心肺,可小太刀仍是浑若不觉。铁心只觉掌中发出“嚓”一声,自是小太刀的腕骨已断,而小太刀的左拳已直挥过来。他纵然胆大包天,也没见过这等恶斗法,心知绝不可放开小太刀,否则他双手得脱,自己更难抵挡,情急之下,只得也向右边转去。

一时间两人便如风车一般打转,铁心已在连连叫苦,心想这样转下去哪是个头,万一自己转晕了,那更是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了。可到了这时哪儿还想得出别个办法,正在惊慌,却觉小太刀忽然一顿,人一下停了。

那是少芸见铁心情势危急,拔剑突然刺向小太刀的背心。小太刀正与铁心纠缠在一处,少芸拔剑又迅捷无声,剑尖倏发倏收,一下刺入了小太刀背心。小太刀手臂中刀,腕骨断裂,都浑若无事,可心脏中剑仍是与常人一般,少芸一剑刺入,小太刀便应剑而倒,只是双臂仍是挥了两挥,这才停下来。

看到小太刀死去,铁心犹是心有余悸,眼中闪过了一丝沮丧。他倒不是为小太刀伤心,只是因为小太刀是找到那批货的关键线索,这样一来,只怕从张永身上着手更是难如登天。虽然少芸救了他的命,但铁心此时对少芸之恨,实已不下于对张永。不过他性情甚是深沉,也不表露,只是道:“多谢少芸姑娘。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芸看着地上的小太刀,低声道:“张永与谷大用在这岛上秘密经营的,应该便是这些。”

“这些?”

少芸只觉眼前也有些晕眩。张永在秘密进行的岱舆计划究竟是什么?陈希简说是炼制长生药,那时少芸也相信了。但阳明先生在最后一刻曾向她说起,张永说了那四个从水中发起攻击的怪人,乃是他造出的禺猇,而这些禺猇才是岱舆计划真正的目的。

从当年西番馆那件血腥的意外开始,仿佛一条链子,丢失的每一个环节都渐渐地重新出现,连接在了一起。少芸脑海中也已隐隐猜到了岱舆计划的真面目。

不知用什么办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改造成这种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的怪物。这些怪物不知疲倦,也全然不知畏惧,完全听从命令。如果将这样的怪物组建起一支大军,便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军队了。先帝最初的设想,就是如此吧?只是这个计划并不完备,所以造出的禺猇一直有问题。少芸还记得,在杀魏彬之前,魏彬曾透露过先行者之盒与岱舆计划有关。那么,先行者之盒应该可以补足禺猇的缺陷,所以张永才势在必得。

纵然并没有看过那个卷轴,少芸觉得这个猜测应该不会错了。只是在她心目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先帝,除了是一个皇帝,更是她平生第一个爱慕的人。当初那个在深宫里长大的小小少女,能见到的年轻男人也仅此一个而已。先帝对她的一点好感与善意,仿佛干旱中的雨水般让少芸从不敢忘。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她被八虎逼得远走泰西,脑海中不时浮现的,仍是先帝的笑容。

先帝年轻、睿智、雄才大略,也很善良。少芸印象中,正德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便是这样一个形象。只是如果正德帝构想的岱舆计划真的是制造这一类怪物的话,那还能称得上善良吗?

她摇了摇头,仿佛想将这些念头都甩掉。眼前这个小太刀,分明只是个半大少年,却也被张永改造成如此一个丧心病狂的难缠怪物。怪不得阳明先生在弥留之际,还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张永。因为假如岱舆计划真个被他实现,那这个天下就会成为张永手中的玩物了……

她看着地上小太刀的尸体,突然感到悲从中来,抬头却见铁心带了四个手下向那扇门走去。冯仁孝倒还在一边,她道:“冯仁孝,帮我把这尸首抬到一边,等一会找地方埋了吧。

这洞里连点土都没有,尽是顽石,也挖不了坑。冯仁孝答应一声,帮着少芸将小太刀的尸身抬到了一边放好。这时铁心正在门边上下打量,见这扇门的材质与那个葫芦形巨皿的材质一样,坚硬沉重无比,上面却连个把手都没有。铁心打量了一下,见也没别个可疑之处,唯独壁上有个阀门,走到近前便要去转动那阀门。他的手还不曾碰到,冯仁孝却嘶声怪叫道:“直爷!碰不得!”铁心扭头看去,却见冯仁孝一张脸已是煞白,连连摆手。少芸道:“冯仁孝,这阀门碰不得吗?”

冯仁孝道:“是啊。谷公公说过,此处乃是总阀,只有清理之时方能关闭,否则会引发爆炸,因此关照过我们千万不能碰。”

铁心骇了一跳,心想险些搞出这般大的祸事出来,这地方若是炸开,那真个连躲都没处躲。冯仁孝快步走到门边,却蹲下了身去。原来门边一块看似凸起的石块后面竟然有一个扳手。这扳手看材质与那铸门的材质相同,只是黝黑发亮,十分光滑,看得出经常有人摸。冯仁孝用力一扳,机关纹丝不动。冯仁孝一阵惊慌,情急之下用力去拉,却无论如何也扳不动。“……明明张公公每次都是这样进去的,怎的……”冯仁孝试了几次,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大片汗水。

少芸在一边见他一脸局促的模样,心下不忍,便道:“我来试试。”说罢,便伸手去触动机关。甫一放在机关之上,尚未用力,指缝间光晕流转,似乎古老的力量受到了神秘的牵引,迸发出炫丽的色彩。此时,众中耳中已听得一阵“轧轧”的轻响,当中夹带着一些齿轮转动之声,那扇门竟然慢慢移开了。

那扇门极为沉重,看样子总有万斤上下,铁心只道这扳手是开门的机括,必定沉重无比,哪知少芸扳动时却甚是轻巧。而那扇门虽然沉重无比,门下却铺着金属导轨,想必这门的下端也装有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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