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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侠客(1 / 2)

破晓。

战马嘶鸣,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正如产婆所料,玄甲骑的人来了。

他们将她绑在了皂荚树上,任凭树上的皂荚刺刺穿她的后背,流出鲜血。

玄甲骑,顾名思义,从人到马,全副铁甲,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相当于特种部队,隶属天策司但只听命于皇帝。

绝大部分玄甲骑的人到死都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自加入玄甲骑的那一刻起,便戴上铁甲面罩,终其一生不得卸甲示人。

一旦被人目睹了真面目,玄甲骑必将目睹之人斩草除根,否则必自裁以谢罪。所以,玄甲骑里有一种说法,叫做“卸甲之时,必有人亡”。

除了皇帝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没人知道玄甲骑到底有多少人,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出身和姓名。

据说,加入玄甲骑的人都死过一次。

这种说法在民间广为流传,传久了,就传偏了。

民间以为,玄甲骑的人都死过一次,所以出现在人间的玄甲骑要么是僵尸,要么是亡魂,以至于民间偷偷将玄甲骑唤作“鬼骑兵”、“僵尸骑兵”或者“阎王队”。

迷信的乡民不敢正眼看玄甲骑,甚至玄甲骑所到之处,他们便不敢再去,如实在没有办法,就屏主呼吸,生怕一呼吸,体内的阳气就会被玄甲骑吸走。

事实上,玄甲骑也着实令人胆寒。

为达目的,玄甲骑可不折手段,上至官员,下至庶民,甚至巷子里的一条狗,树上的一片树叶,他们都可怀疑,或抓捕审问,或动刑,或直接处死,均可先斩后奏。

玄甲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烧东西,看到什么不舒服就一把火烧了。

此番,玄甲骑的人并没有审问产婆,审问她的是举报她的乡民。

这位乡民的儿媳昨晚临盆,他来找过产婆,可产婆不在。产婆腿脚不便,若不是别人找她接生,她断不会独自离开家。

根据《大凌律·育制》,“生而不报者死,乡里连坐;乡里举之,可免连坐”。产婆知情不报,理当问斩;而乡民已经举报,全村可免连坐。

乡民算是拯救了整村的人,当然,除了产婆。

产婆自知,只要她说清事情的原委,或可免一死,甚至还会得到奖赏,可她不会那么做,任凭乡民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威逼利诱鞭抽棍打,她都没有吐露半个字,她甚至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最后,玄甲骑失去了耐心。

产婆被从树上解了下来,关进那间破败不堪的房子,玄甲骑一把火丢在了房顶上。

大火吞噬了一切,剩下产婆烧焦的尸体直勾勾地坐在地上。

玄甲骑走后,那些曾由她接生的乡民悄悄赶来悼念产婆,并将她的尸体就地掩埋,为她立了一块无字碑。

乡民们不想失去她,可在严酷的《大凌律》和手段残忍的玄甲骑面前,他们又无可奈何。

那位举报的乡民,不久后便自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先来看看玄甲骑。

玄甲骑杀了产婆,也就等于断了线索。

在连坐的威胁下,一般不会有人知情不报,村里妇女的生育情况也都记录在册,逢十五即更新一次,下到里正,上到户部,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凌云城内的那个人,想要知道情况,也都轻而易举。

所以,昨晚临盆的女人一定不是本村人,甚至有可能她便是从皇宫出逃的那个人。

这让玄甲骑的人如获至宝,只要抓到她,便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玄甲骑命令全村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集合起来,未到场即视为有罪,一经抓获,即刻问斩。他们根据名册对全村人进行盘点,很快查到名单里一个叫牛仁的乡民并未到场。

里正带路,玄甲骑很快到了牛仁家。

玄甲骑的人提刀冲进屋内。

没人。

骑队长下马,走了进去,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认定,就是这里。

“烧了。”

他的话音带着不屑,那种不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是那种对底层百姓的极度鄙倪。这间破房子,在他眼里甚至不如狗窝,更像是鼠窝,肮脏,恶心,只有烧掉,方感畅快。

“肯定走不远。”骑队长身边的骑兵说。

“传令周边百里,各里正带头,凡遇形迹可疑者,皆先行抓捕,并立刻上报玄甲骑。如有怠慢者,格杀勿论。”骑队长命令到。

他的话音依然冰冷,宛若覆冰的玄石。

“是。”玄甲骑回答。

玄甲骑的传令兵跨上战马,朝七个方向飞奔而去,骑队长则带着剩下的人马,循东而行。

男人,也就是牛仁,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家乡。

凌国有着极其严格的户籍制度,任何人,除非官府允许,否则一辈子只能生活在百里之内。

当然,那些隐姓埋名武功高强的侠客除外,他们基本上不受管制。

一路上,牛仁靠米浆养着孩子,好在怀中的孩子还真的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不哭不闹,除了屙屎屙尿多一些,还真没给牛仁添过什么大麻烦。

牛仁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只是看太阳打哪方出,他就朝哪方走。除了去买或者是讨米浆,牛仁坚决是不走官道的,他一路翻山越岭,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渴了,就找山泉畅饮一顿,饿了便采些野果充饥。

虽然身后有可能随时出现的玄甲骑,虽然前脚刚走后脚就可能被人举报,虽然深山老林随时会遇到饥饿的猛兽……可牛仁从未感觉到如此这般自由过。

他看见了滚滚东流的洛水,见识了绵延不绝的鹿蜀山脉,抚摸了高达30多丈的摩崖天柱杉,他突然觉得,此前的30多年,他算是白活了。

若不是那个他至此还不知其姓名女人和怀中这个尚未取名的孩子,再过10年,或者20年,他依然还是那个在地主家挪活的牛仁,当牛做马,依然朝不保夕。

他老了,地主家也不要他了,他才无奈地回到村庄,回到家里,静静地躺在草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期间,不会有人来看望他,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招呼,而原本要从他房前路过的人也绕得远远的。

男人们担心从他门前经过沾染他的霉气,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儿。

女人们担心从他门前经过会沾染他的晦气,怕被人嚼舌根,说谁谁谁跟这个光棍佬有猫腻。

直到他的尸体流脓发臭,苍蝇飞进他的耳朵,甴曱爬进他的鼻孔,硕鼠钻进他的嘴巴,蛆虫爬满他的肚皮;直到恶臭熏天,让村里人都产生幻觉,以为吃饭是啖下他的尸肉,喝水是饮下他的尸血,晚上入睡枕的是他的骸骨……

村里人才知道也才承认——他死了。

可谁也不愿意料理他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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