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片刻,向瓒怀疑地看向康睿,缓缓地问:“你能杀了乌涂尔日?”
康睿茫然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死了。”
向瓒无法释怀,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他的昏迷变得捉摸不透。
理智逐渐回复后,他总怀疑有人从中作祟。
“最好别让我发现和你有关系。”向瓒冷冷地说。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他真的被乌涂尔日强行圈叉了,他的那处应该疼痛难忍。
可现在,他除了全身酸痛,并没有……难道……
想到这里,他狂喜道:“我根本没有被他侮辱。”
康睿道:“是的,你没有。”
可他的目光中充满理解和宽容,仿佛对向瓒在说:这个人时怒时喜,终于因为压力过大疯了,我必须好好哄着。
“不是!我真的没有!”向瓒大声说,激动得额头青筋迸起。
康睿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正平,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最后一句,他说得斩钉截铁。
向瓒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咬牙切齿地说:“是真的没有!真的!”
康睿不紧不慢地安抚道:“嗯,没有,没有。”
向瓒再次气疯了。
这种“明明自己清白,可说出来对方根本不信,还以为他在强词夺理”的被误解感,简直能憋得要命!
可这种事,他能怎么证明?当场脱掉裤子?
康睿继续安慰道:“发生这种事,大家也不想的。你饿吗?我给你下碗面?”
向瓒快走几步,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在柱子上。
康睿惊道:“你这是为何?”
“别惹我。”向瓒抬起头,话音中阴气沉沉,与恶鬼没两样。
康睿忙道:“我去找管家来。”
这也是向瓒的老毛病了。
愤怒到极点,他的宣泄方式就是“虐待”。
之前,被虐的是原主。
现在,他不能对康睿动手,只能“自虐”。
家中来了窃贼,又跑了。
管家正焦头烂额,遍寻向瓒不着,听康睿一说,立刻跟着赶过来。
两人来到房中,向瓒已经对着柱子,把额头撞得鲜血淋漓,满脸煞气。
管家看着地上死掉的乌涂尔日,慌忙转身关上门,道:“主子,这是……”
“不要烦我,我在想办法。”向瓒咬牙切齿地道。
外面大军驻扎,里面还有亲兵,杜州里的兵马不多,突袭也会变成两败俱伤。
原本两方联手的好事,硬生生地变成一场灾难。
思及此,向瓒怎能不气?
管家不知发生什么,导致这样的局面,但想想书房的事也不能再拖,只得硬着头皮禀报道:“方才书房里来了一个贼,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什么?”向瓒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管家。
他回想起自己是坐在房间里,被人打晕的。
向瓒慢慢捋清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那个贼先潜入进来,打晕了自己,然后去书房,而这时,心怀不轨的乌涂尔日支开了文润,潜入进来。
原来如此。向瓒豁然明白一切。
他方才还在疑心康睿。
但现在想来,这只是一个悲惨的巧合,该恨的是那个贼。
浅浅的愧疚在他心中闪过。
“那贼子什么身份?找到了吗?”向瓒道。
管家摇头:“那贼子速度太快,我们只顾追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身份。”
说完,他看看康睿,含蓄地道:“会不会和那天的……”
向瓒立刻想到,那天有个功夫高强的人救走了文志和文晴。
所以,那个高手至今还留在城里,盯着州牧府吗?
和管家合计后,向瓒完全冷静下来,道:“乌涂尔日带过来的亲兵在哪?”
管家回道:“我叫了一群人正在招待他们。”
向瓒走到乌涂尔日的尸体旁,蹲下来,搜遍全身也没找到兵符。
最后一线希望断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道:“想办法灌醉那些亲兵,杀了他们,然后封城。”
“主子?”
“乌涂尔日身上没有兵符,”向瓒沉痛地道,“几万大军就在城外。如果被他带来的军队发现不对,随时可能攻进来,杜州的军队不足以击败他们。
“还有,连夜派人出城,向附近的城池寻求帮助。”
向瓒对“寻求帮助”并没有抱有希望。
乱世中人人自危。
就算有人伸出援手,可能也是想着和外族士兵合作,来分一杯羹。
向瓒对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神秘人充满憎恶。
管家立刻去办。
向瓒命人烧了热水,倒进木桶里,在房间里泡澡。
不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向瓒道。
“是我。”康睿关切地说,“可以进来吗?”
向瓒心烦意乱,沉默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康睿端着碗进来,道:“我想你累了,给你做了一碗热汤面,你吃完之后,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明天再操心吧。”
向瓒想笑话他天真:休息?给一支军队一夜的时间,会产生多少变数!
可他突然不想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是关心自己的。
尽管他不知道,他们很快就要死了。
康睿的身影被烛光映在屏风上。
向瓒看着剪影,带着倦意道:“如果没有这些事就好了。单单是我遇见你,我们可以隐居起来,种田为生。”
康睿道:“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只是累了。”
向瓒发出一声笑声,将毛巾盖在脸上,长叹道:“子梦……”
康睿柔声应道:“我在呢。”
看似温馨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管家敲门道:“主子,有人在门外求见。”
“什么人深夜拜访?”向瓒万念俱灰,没什么兴趣地问。
管家惊疑不定地回禀:“那个人说,他带了兵符。”
向瓒猛地从木桶中站起来。
带着一身水,他冲到门边:“让他进来。”
“主子,先穿衣服。”管家连忙道。
向瓒光着脚跑向会客厅,边整理着匆匆套上的外衣。
他的身上水没擦干,袖口都是溅湿的。
康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一个身材挺拔的武者正站在厅中,提着枪,背对着门,注视着正厅的墙壁上一副猛虎出山的挂画。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锐利的目光隔着半脸面具,扫过向瓒,落在康睿脸上。
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对向瓒抱拳道:“向州牧。”
“你是谁?”向瓒见他不像是外族人,警觉地问。
容秋低沉地道:“州牧记性不太好,我们方才在房里见过一面。”
“是你打晕了我?!”向瓒头脑灵活,一点就通。
新仇旧恨,让他怒火中烧,顿时拔出佩剑,对着容秋砍去。
容秋随意地提起枪,便挡住这一剑。
顷刻间,两人交手二十招,向瓒完全没占到便宜,反倒是越打越心惊:
他年少时便从军随伍,正儿八经地上过战场,拼死搏斗,可败得这么惨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康睿见状,焦急地喊道:“正平,小心!”
向瓒心中一暖。
还没等他重振精神,容秋像是烦了,一抬枪尾扫飞向瓒手中的剑,更是将他本人逼得后退,动作一迟便坐在地上。
随后,□□在容秋的掌心中转了半圈,枪尖点住向瓒的喉咙。
向瓒的动作定住了。
容秋也不说话,沉默地盯着他,威慑感剧增。
康睿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挡在向瓒面前,大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象征性地僵持片刻,容秋收回枪,转过头。
向瓒惊魂未定,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康睿。
管家适时地端上三盏茶,引得三人落座,化解了向瓒的尴尬。
向瓒想到,当务之急是问兵符的事。
于是,坐下后,他完全不提刚才的决斗——似乎那只是正常的打招呼行为——而是问:“你说你有兵符?”
容秋点点头:“你身边的人……”
他看了看康睿,继续说:“根本杀不死首领,刀子刚刺进肉里,他就昏倒了,是我杀了他,拿走了兵符。”
原来如此。向瓒彻底恍然大悟,全懂了。
想想也是,以文润的双-性体质,怎么可能靠偷袭就能杀乌涂尔日那样的草原大汉?
康睿也惊道:“原来我晕倒了。”
他捂着嘴,小声道:“我还以为是我杀了人,没想到是有人相助。”
说罢,他向容秋拜了拜:“多谢。”
向瓒差点被他的愚蠢逻辑气晕:如果不是自己被打昏,又怎么会遇到危险?
容秋摇摇头,继续看着他。
这目光让向瓒看得很不舒服,对康睿蛮横地道:“我们在说正经事,你先出去。”
康睿也不气,温和地笑笑,真的离开了。
这反倒让向瓒有些懊恼。
“你拿了兵符,来找我,是想要什么吗?”向瓒冷声道。
容秋摘下半脸面具,露出右眼眶上下的纹印:“我想和你合作。”
向瓒看着他的纹印便懂了,嗤笑道:“原来你是犯人,想洗脱罪名?”
容秋看着向瓒,眼睛如墨:“别忘了,是我救了你。”
向瓒根本不能听他提这个,顿时拍案而起,又悻悻地坐回去,迟疑地问:“你有没有看见……我……我有没有……”
“有。”容秋轻描淡写地一个字,却让向瓒瞬间不能淡定。
他反驳:“你说谎!我身上根本没有……”
容秋反问道:“既然确定,你问什么?”
向瓒只得将这件尴尬的事揭过不提,又得确定另一件事:“你当日在街上,有没有救下一男一女?”
“你说文志和文晴?”
向瓒的额头冒出冷汗,咬牙道:“原来是你在街上袭击他们?”
容秋淡淡地更正道:“州牧又忘事了,刚刚还说我是‘救下’。”
向瓒冷笑:“我若说是你伤害他们,你以为文润会信谁?你最好把人……”
他盯着容秋,脑子飞快盘算:把他们如何?是杀?是放?
容秋道:“我说了我要和你合作,那两个人就是我的‘诚意’。”
向瓒哼道:“这算什么诚意?”
容秋缓缓道:“我随时都可以让文公子知道真相,并和你翻脸。文公子送给府上黄金时,街上的人都看见了。你现在根本不能得罪他,我说得对吗?”
向瓒沉默片刻,不甘心地问:“你要怎样?”
“我来关着他们,而且不告诉文公子事情的真相,”容秋说,“作为合作的诚意。州牧觉得呢?”
向瓒不情愿地问:“为什么你不能杀了他们?”
容秋反问:“杀了他们?他们在,等于我捏着文公子的软肋,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个狡猾的家伙!
向瓒心中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