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铁锹,康睿从杂货店又买了绳子,打算把铜钱捆成合适的武器,比□□或者佩剑。
最后,他绑出来一把不像,不像枪也不像剑,像一根直愣愣的棍子。
“也行,打狗棒。”他对自己点点头。
阿秋在后面扛着铁锹跟着。
本来康睿也想过让他走,但是又不知道墓地里到底有多少鬼玩意。
只有两个女鬼好,万一一地躺地都是活死人,康睿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怕是没挖到鬼,就得先被鬼活嚼了。
他也想过去兵营雇几个帮手,虽说这世界的人怕鬼,畏鬼,可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民国的军营里更是亡命徒居多,只要他肯掏大钱,多得是不怕死的。
果他是个成年人,必然会这么做,可关键是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怕大兵不是诚心帮他,而是团结起来琢磨着谋财害命,反倒是耽误时间。
最后似简单,实则地复杂地,他和阿秋一起上山了。
现在是土葬的年代,县里的人死了,收尸七天,将棺材抬到后山埋葬,后山又分乱葬岗和正儿八经有人祭拜的墓地。
乱葬岗就是没亲人没钱的人死了,被人抬到这里随埋了,包括周勇就是这么处理的。
墓地可就整齐多了。
坟包前,墓碑整齐林立,碑上工工整整地刻着,或者用红油漆写着字。
今夜天上无星无月,天与地上下一片漆黑,在县里有些灯光,慢慢地,他和阿秋融入山上的夜色中。
康睿一边绑着他的“不像”,一边闷不作声地赌,因为他刚刚转头的时候,见两点绿莹莹的光,下意识地掏出铜钱,砸了阿秋一头一脸。
他觉得自己很不淡定,居然忘了阿秋有一双可以夜里泛光的狼眼睛,被此吓了一跳。
县里人晚上是不敢去后山的,出了周勇的事后更是此,康睿觉得不错,省得有人出现盘问他们。
阿秋的眼睛在夜里亮,也只能用来吓人,不能用来照路,康睿是得拿出之前没舍得用的黄铜手电筒。
打开后,小灯泡勉强照出一米远,和现代的强光手电筒没法比,聊胜于无。
离墓地越近,康睿越觉得左眼发痒。
突然,在这宁静的夜里响起嘹亮的唢呐声,只见前方灯火通明,出现一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戏。
戏台下方的座位空无一人,只见台上一个人鼓着劲儿地吹,整张脸都是白的,脸颊上嘴唇上都涂着红色,竟是个纸人。
见这诡异的一幕,康睿的一反应是有光了,先关掉手电筒,省电。
然后他帮阿秋捂着狼耳朵,两个人沿着灯光照不到的范围溜。
可越躲什么越来什么,两个人后退时撞上两条腿。
康睿立刻转身,见是一个大汉,扛着唱戏用的道具,疑惑地着他们,说声音中十足:“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康睿左眼见他是人,镇定地他寒暄:“我们从家里出来玩的,这里是在干什么?”
大汉正好趁机歇歇,道:“白天县里有一户瓦房炸了,结果砸到一位老大爷,伤重没熬过去,就没了,现在发丧呢。你们两个小崽子别在外面玩了,早点回家去。”
白天瓦房爆-炸……那不就是大狐狸家吗?
康睿问:“是你家的老大爷?”
大汉呸了一口:“童言无忌!你说真晦,没少被大人打吧?”
康睿不会掐指,也不会相,但联想到台上的纸人,他明白这大汉今晚凶多吉少,故而不计较他出言不逊,道:“这里除了你,有别人吗?”
“有啊,唱戏的,吹唢呐的,搭台的……人多着呢。”大汉指了指戏台后面灯火通明的帐篷,上面映着数道人影,“都在吃饭。”
康睿也无心欣赏帐篷里吃饭的东西是人是鬼,掏出几块大洋,对大汉说:“你能不能陪我玩?这些都你。”
大汉乐了:“小弟,我可是有工作的人。”
“他们不是在吃饭吗,”康睿说,“我不走很远,他们忙起来了,你回来?正好我们两胆子小,你不怕我们出事啊?”
“胆子小就回家呗,”大汉嘟囔着,是把大洋收下了,警惕地问,“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钱?不会从家里偷的吧?”
康睿不置可否:“压岁钱……你管它从哪来的,又找不到你身上去。”
“行,压岁钱,不出来是个小少爷。”大汉仔细把钱放进口袋里,懒洋洋地道,“去哪儿啊?少爷。”
康睿领头走,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字?”
大汉搓搓手:“你叫我七爷就行了。”
康睿瞥了他一眼:“哦,老七。”
大汉和他斗了几句嘴,没占上宜,无可奈何认了这个称呼。
康睿谎称他们是和伴打赌,出来练胆,要找到两块指定的墓碑,在上面做记号,天亮之后,伴们会来检查。
“那两块墓碑,一块是胡杨氏,一块是赵兰花,待会你也帮我注意点。”他嘱咐老七。
老七万万没想到这两少爷此会玩,竟然半夜闯坟地,但事已至此,他又不好临阵脱逃,让他们,只得硬着头皮捡了根粗树枝,壮胆跟上。
比起戏班的热闹,墓地里安静至极,康睿一手提着手电筒,一手提着铜钱棍,凑近一块一块地认墓碑。
阿秋不识字,老七借口没有灯光不清,两人紧跟着他不放。
墓碑实在太多,康睿效率低,又怕自己突然被鬼抓回去,干脆站在墓碑林中,扯着嗓子大喊:“胡杨氏!”
吓得老七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喊什么?喊这么大声,鬼不出来你不舒服是吧?”
康睿掰不动他的手,阿秋大喊一声,冲冲地来帮忙。
老七只见着二个孩子发出一声狼叫,扑上来对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他赶紧放开手解释:“不是,我是想让他——”
音被打断,康睿又扯着嗓子喊起来了。
他在赌,赌鬼婴是这个已婚妇女的,于是一边喊一边骂道:“你家小鬼崽子在我家闹了几天了!你有本事生鬼婴,没本事答应我一声?”
康睿很少大声说,猛然开嗓略带沙哑,加上这里是深山,风一吹,像是天然的扩音机和筒,将他的声音拉得悠,尾音透着凄凉。
老七听得快昏过去了:只想把这两个瓜娃子打晕带走。
他没来得及实施这个想法,耳边传来咯咯咯的声,像是一个婴儿被逗乐的声音。
康睿握紧铜钱棍,转身朝音源打去。
上个世界容秋最擅使□□搏杀,辨音打人从来没有过失手。
今他的本事转到康睿身上,这根似滑稽的铜钱棍,也变得像霸王枪一般威风,在鬼婴出现的瞬间,刺在它身上。
这次鬼婴没有消失,可能是到了它的地盘,它也不搞虚的,向上跃起,冲着康睿扑下来。
康睿转起铜钱枪,正刺中鬼婴的眼睛,哗啦一声,铜钱散开,撒了一地。
但最前端的那枚铜钱,牢牢卡进鬼婴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