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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籍赐婚(1 / 2)

扣押载潋的小院儿木门微敞,一个年轻的男子从门缝里闪身进来,他一路走到吴孟侠面前,压低了声音拱手道,“孟侠兄,我都打听清楚了,今儿外头是清廷为被杀的克林德公使所办的立碑仪式,清廷特派了那小醇王载沣来祭酒的。”

阴云低垂,初夏时节的风雨欲来,闷热躁动的空气令人呼吸不畅,载潋听得额头生汗,她的瞳孔隐隐颤抖着,她知道自己的五哥一向滴酒不沾,年幼时五哥曾因喝酒而浑身长红疹,且头晕呕吐,自此后五哥再也不曾碰过一滴酒,每每入宫宴饮也都以茶代酒,今日身负太后“重任”,要在洋人面前不得已而饮酒,载潋只怕他会旧病复发。

吴孟侠听罢,目光狠绝,咬牙切齿狠狠道,“这清廷果然只会做折辱自己面子去讨好洋人的事!实在可恨!”

他说罢后,怒气汹汹地疾步冲到载潋面前来,他用手狠狠掐着载潋的下颚,怒吼道,“我给你两条路!告诉我载湉每日进宫所经的路线,还有那出洋考察的五个官员将于何时何地出发!要么就是一死!”

载潋恨极地瞪着他,听到眼前的人口无遮拦地直呼皇上名讳,就像是有人在她心里火上浇油,载潋拼劲所有的力气,狠狠将眼前的人踢倒在地,吴孟侠脚下一个不稳,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他身边的人都匆忙围上来,吴孟侠痛苦不堪地捂着自己的双腿,他直指着载潋怒骂道,“好啊,不让你尝点苦头,你是以为我在和你说笑吗?!”

吴孟侠吃力地从地上起来,只挥一挥手,他身边的年轻男人们就抄起院里的烧火棍,狠狠向载潋的双腿抡去,棍子在载潋的膝盖上断裂,而载潋的嘴被死死堵住,她发不出声音,只感觉彻骨的疼痛几乎令她窒息,眼前漫上一片黑暗。

载潋被绑在院里的一根柱子上,唯有双腿没有被绑,那群人见载潋竟敢抬腿踢人,便又拿来麻绳,将载潋的双腿也一同绑在了柱子上。

静心被绑在角落里,见到载潋也被那群人打昏了过去,她撕心裂肺地痛哭着,不顾外头雨势已大,趴在地上一步一步挪移过去,她挪到载潋的身边,只见雨水中流淌着血迹,鲜血从载潋的膝盖上一直淌到地上。

吴孟侠与众人挪坐到屋檐下躲雨,静心听到吴孟侠对身边人道,“别让她现在就死了,我们还要撬开她的嘴得到消息呢!”

年轻男人们一致应和,却有人出来道,“看她这样子倒像是不会开口的,留她活口倒是给我们留后患,不如趁早解决了。”吴孟侠揉着腿缓缓道,“不怕,那五个出洋考察的清廷官员应是下个月才出发,我就不信她能一个月都咬着不开口,我们就和她慢慢耗着。”

雨越下越大,吴孟侠与众人挪进了屋里,他们临走前又有人上来将静心也拖进了柴房,与阿瑟关在一起。

载潋仍被绑在院子里的柱子上,静心隔着柴房的门,看到载潋此时渐渐清醒了过来,可她满面都是雨水,已将她的眼睛迷了。

静心哭得撕心裂肺,却发不出一点声来,她又想起婉贞福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今后无论她在哪儿,她是谁,只要有你在她身边,我就能安心。”从前她不懂其中意,不明白载潋能去哪里,能成为谁呢,而如今却明白了。

阿瑟在身后的干柴上磨断了绳索,她冲到静心面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姑别哭,我们想想办法!这群人不敢真的杀了格格,我们想办法和外头联系,阿升没被他们抓来,他发现格格不见了会想办法的!”

静心渐渐止住了哭泣,阿瑟抚着静心的胸口劝慰道,“姑姑,您看到了,岳卓义也在这里,他是拦着不让那群人伤害格格的,有他在,我们也能想一想办法!我若猜得没错,他今夜就会想办法来见我们,我们也好和他商量商量办法!”

晌午时分,雨越来越大,太平湖上泛起一片白雾,载沣自回府后就浑身刺痒难耐,头晕恶心,他心里烦躁得厉害,回府后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肯见。

而当日是幼兰出嫁后要回娘家回门的日子,她满心欢喜地梳妆打扮着,准备与自己的夫君一起回府去看望阿玛。幼兰的随嫁侍女绮官来请载沣,却被张文忠拦下了,张文忠为难道,“绮官姑娘,咱王爷身上不舒服,回府来就歇下了,吩咐了不让人打扰,麻烦你回去跟福晋回一声儿吧。”

绮官自恃是福晋的随嫁,说话也不肯委婉,随即便扯着嗓子道,“文忠叔,是我们奶奶让我来请王爷的,再说今日是奶奶回门的日子,王爷不一块儿去吗?”

张文忠正与绮官争执不下,载涛与老侧福晋刘佳氏一起来探望载沣,绮官见了刘佳氏略福了福身,道,“给老太太请安。”

刘佳氏让她起来,随后便问张文忠道,“文忠啊,载沣怎么了,从回来就不见人了?是不是差事做得不好,让皇太后训斥了?”

张文忠蹙着眉摇摇头道,“不,不是,老侧福晋,是王爷喝了点酒,回来就浑身难受,心里烦得厉害,说不叫人打扰的。”

刘佳氏与载涛一听便急了,他们都知道载沣不能喝酒,喝了酒就会起急症,此刻也顾不得张文忠拦,便推门而入,只见载沣靠在床上辗转反侧,载涛急忙便吩咐手下人道,“快,快到府里药房抓药!从前五哥起急症,应该还有底方的!”

刘佳氏潸然泪下,她坐到载沣床头来,垂泪道,“儿啊,自打你妹妹离了府,你这整日里没个笑模样的,额娘怎么能放心,这你不舒服了,也不让额娘来瞧瞧。”

载沣听见刘佳氏的声音,急忙坐起身来,轻笑道,“额娘,儿子喝了点酒,等酒劲儿过了也就好了。”

刘佳氏仍旧止不住泪,她摩挲着载沣的手,道,“见你这样,不如额娘亲自去求潋儿,把她求回来,让你们兄妹都过得舒坦些,额娘实在见不得你这样。”

载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呆愣愣地望着前方,许久后才道一句,“请她做什么,我这个做兄长的,自问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没有良心,偏要和我闹,那就随她去!”

载涛在一旁也不禁叹气,见下头人还没有将药送来,又出去催促道,“忠叔,去问问,怎么还没送药过来?!”

张文忠抬步正要走,却见有个小厮从回廊上急匆匆跑来,见了载涛便道,“七爷,药房里说,从前都将王爷用的要制成了颗粒,可药后来都被三格格给要走了,只因三格格说他们药房不上心,药材都被虫蛀了,三格格说亲自给王爷保存着。可这三格格走了,奴才们…也不敢擅自进涟漪殿里找啊。”

载涛正左右为难,载沣却披了件外衣从里头走出来,他道,“去吧,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找。”

载沣等人进到涟漪殿里来,只见载潋从前用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带走,除了几件她平日里爱穿的衣裳和被载泽送走了的玉翠首饰,其余的用物都还在远处,就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载涛摸了摸载潋房里的椅背,轻叹了声气,刘佳氏缓步走进来,问载涛道,“儿啊,你也想起妹妹了是吗?”载涛立时挤出笑意来,道,“额娘,儿子想起来妹妹这几把椅子只用来招待贵客,有次儿子和五哥六哥来看妹妹,妹妹就让瑛隐拿这几把椅子出来给儿子们坐,那时候,五哥还打趣她来着,她也从来都不真生气。”

刘佳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载潋实在倔强,怎就这样狠心地将亲人们都斩断,一去不回头。

王府里的伙计们在载潋房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载沣要用的药,载沣见他们动作粗鲁,立时动了怒,喝道,“你们手脚都轻点儿!谁允许你们把格格的东西都弄乱了!”

小厮们也是急着找药,一时不留意才将东西弄乱了,他们见载沣动了怒,也不敢再继续找了,便来回话道,“王爷,兴许格格将药带走了,奴才们找遍了也没有啊…”

载涛上前来一步道,“不会的,妹妹连平日里爱用的东西都没带走,又为什么要带走五哥用的药呢?”

载沣看到载潋往日里用的东西,眼前闪过无数往日的画面,对载潋的思念与担忧令他更加烦闷,他索性离了载潋的卧房,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涟漪殿的院落里,只见墙角处生了几株杂草,他弯下腰去将杂草拔了,抬头时看到院落后面隐蔽的小佛堂,他像是被驱使着一般,抬步就走了进去。

载涛担心载沣的身体,跟在他身后也跑了出来,他跟着载沣进了佛堂,只见里头落满了灰尘,巨大的鎏金佛像下又立有一尊小的佛像,小佛像倒映着光,可见从前一直有人在擦拭。

佛像下有几格小抽屉,载涛伸手去拉开抽屉,只见里头摆满了小巧的药瓶,每五个装作一梯,上面都贴着写好药名的红纸条。

载涛拿出来细瞧,默默念着红纸条上的药名,“地肤子,苍耳子,川穹,红花,白英…”载涛不觉间已溢满了泪,他抬起头去向载沣道,“五哥,这些都是治你急症的药材,妹妹一直精心地收在这里…”

载沣接过药瓶,只见盖子上还写着“五哥用”三个字,显见是载潋的字迹。

载沣没有说任何话,只将药瓶默默收下,他见小佛像胎面泛着光,从前必定有人日日看护,他拿起小佛像,竟见佛像下压着几封信,他缓缓敞开,与载涛一同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载涛立刻反应过来,他心底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道,“五哥,这可是谭嗣同的诗。”

载沣仍旧没有说话,他又打开另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诗名——“狱中示复生”,诗文被抄在下方,“青蒲饮泣知何补,慷慨难酬国士思。欲为君歌千里草,本初健者莫轻言。”

“这是林旭的诗,是他在狱中写给谭嗣同的。”这一次载沣没有等载涛开口,自己便先开口道,“潋儿还一直留着他们两人的诗…”心底的迷雾一点一点被大雨冲刷开,真相逐渐浮现,他心底的悲痛与震惊却更甚,直到将他彻底席卷。

载涛从载沣手里接过最后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来,敞开来看,竟见是“慧中学堂”四个字。

载涛立时便道,“五哥!这慧中学堂不是刘瑟瑟姑娘办的吗,这…妹妹在佛堂里供着这个是什么意思?”

载沣凑到载涛身边来,只见纸上盖有“浏阳会馆”的大印,立时便了然道,“这大概也是谭嗣同为她们题的,谭被问斩后,她们自然不敢再用,妹妹一直将谭嗣同的字收在这里…只怕是她心里一直都没能忘了那些在戊戌年已死的人。妹妹原先曾请我为她题这几个字,后来又说不用了,我一直以为妹妹是嫌我书法不佳,现在想来,又或许是当年不愿意牵累我…毕竟帮助瑟瑟姑娘开办学堂,是旗帜鲜明地要帮助维新党人了。”

载涛身上一凛,竟未想到妹妹自戊戌年始就一直有自己的盘算,载涛急忙将手里的字对折,收在袖子里,道,“可瑟瑟姑娘的学堂并未受到牵连啊,到如今也开得好好儿的。”

载沣将载潋私藏的信收在衣袖里,将佛像归位,他领着载涛离开,两人同撑一把伞,载沣将药交给张文忠,让他去用热水冲开了抓紧送来,随后又对载涛道,“皇上下旨开办的京师大学堂都未受到牵连,民间的小学堂自然更无所谓了,只不过当年妹妹并不知开办学堂的后果下场会是如何,才不愿牵累我吧…我如今…当真为她心痛。”

载涛侧着眸看向载沣,载沣的脚步飞快,已经淋了浑身的雨水都浑然不知,他道,“我在迎两宫回銮的路上亲耳听到皇上对妹妹绝情绝义,外间都传说是妹妹背叛了皇上,出卖了维新党人,可你看妹妹私藏的心意,她直到离府前都还日日供奉佛像,珍藏谭嗣同与林旭的诗,皇上又怎知她真正的心意。”

载沣回房后喝了药,身上的症状已缓解了许多,绮官又来请他随幼兰一起回荣禄府上,载沣正欲应允,却忽然听得张文忠在外头大惊失色地喊起来,“咱格格找不见了!…”

他闻声后眉头一蹙,与载涛一同冲出门来,只见张文忠正手足无措地跪在门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房檐下的地面上已经湿了一片,他道,“王爷,七爷!咱府上的阿升刚刚回来了,说三格格丢了,三格格不见了!已经整整一天了!他问王爷能否派人去找…”

载涛听得此话,早已一切都顾不得,他冒着大雨便冲出去,而载沣身上的病症刚刚缓解,他也披上衣裳,又为载涛拿了衣裳,顺着回廊一路向外走,急问道,“阿升人在哪儿!他没说载潋是在哪儿走不见的?!”

张文忠连忙回话,“王爷,阿升说就是在克林德碑附近走丢的,当时朝廷官兵都在清路,三格格就和阿升分开来走了,他说格格走丢前,他还看见了王爷,正在祭酒。”

载沣脚下立刻不稳,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站稳,他脑海里越来越乱,忽然回忆起白天时曾隐隐约约有人在耳边呼喊“五哥”,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太担忧妹妹所以出现的幻觉!…

“王爷,三格格不见了,咱要派人去找吗?”张文忠试探地问了一句,他只怕载沣还在生载潋的气,根本不愿去过问载潋的事情,载沣扶着回廊下的柱子站稳了,转过头来痛骂了一句道,“我不管谁管!赶紧派人跟着阿升去找!找不着你们都别回来了!”

绮官见载沣又走了,气急败坏地回到幼兰房里回话道,“奶奶,王爷又走了,晌午那会儿是去三格格房里找东西,这会儿又说三格格人走丢了,王爷直接出府去找她了!她可真是阴魂不散,人都走了,还让王爷和小七爷白白惦记!”

幼兰早已经梳妆打扮好,在房里等了一整天,她肚里全是火气,她想起阿玛对自己的叮嘱,便努力平复怒气,她狠狠咬牙道,“这个载潋,是和我犯冲了,我今日要回府,她就走丢了,让王爷去找她,好啊!”

“主子,您可别委屈,这三格格早晚要嫁人的,到时候王爷想管也管不着了,您是醇王爷独一份儿的嫡福晋,您才是醇王府的主子呢。”

载涛与载沣带着人跟着阿升一路来到载潋所住的小院,阿升指了指门上的大锁急得直哽咽道,“格格要出城去走走,奴才就把院门锁了,今儿王爷来这儿祭酒,格格没走几步就遇见朝廷清路的官兵,奴才就和格格分开了,说好在前头汇合的,格格就一直也没来!奴才还想着格格是不是回来了,可回来一瞧,这大锁还拴着,根本没人回来!”

载沣急得捶胸顿足,狠狠埋怨自己道,“都赖我!若不从这里经过,阿升也不会离开潋儿。”载涛急忙安慰道,“不赖你五哥,谁能想到天下还有这等无耻的人,趁着妹妹身边没个男丁,就…”

载涛也不忍再说下去,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道,“妹妹是在前头走丢的,你们从前头那儿挨家挨户地问,若没有,就一路往出城的方向去找。”

载沣已急得有些恍惚,载涛不忍见他如此,忙上前来扶住他道,“五哥千万要宽心,或许妹妹只是留恋哪里的景色才耽搁了…六哥今早起来就头疼脑热,都没往额娘处请安,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五哥千万要保重身体。”

载沣示意不必扶他,他也一路去找,载涛跟在他身后问道,“五哥,今儿可是嫂嫂回府的日子,五哥去陪嫂嫂吧?我来找妹妹。”

载沣只顾着找载潋,焦急当中只道,“回门哪日不能回,载潋都丢了,我有什么心思!”载涛知道了载沣的心意,也不再逼他回去,载沣找了半路忽想起什么,叮嘱载涛道,“记着,别让泽公知道了此事,他若是知道潋儿不见了必定焦急,他马上就要出洋考察了,我不愿打扰他。”

醇王府上的人自阿升与载潋走散的远处开始找起,一路往城外的方向走,完全忽略了载潋被关的仅在小院隔壁的院子。渐已入夜,小雨仍旧淅淅沥沥,醇王府的人也仍旧在找。

阿瑟在柴房的炉子里点起一团火,才让柴房里的阴冷湿气渐渐散去,载潋仍旧被绑在院里,而阿瑟与静心又被锁在柴房里,根本出不去。

静心一直趴在门上看载潋,她见载潋早已没了力气,心里也越来越急,她回过身来问阿瑟,道,“瑟瑟姑娘,你说的,岳卓义回来见我们,他怎么还不来呢!”

阿瑟心中也急,但她不能表现,若她也急失了分寸,恐怕她二人将束手无策。夜已经寂静,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淋漓声,阿瑟静坐在原地,默默等待着岳卓义,她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她相信岳卓义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最后的地步,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丧命而袖手旁观。

静心一直趴在门上,终于看到院后走来一个身影,那人不敢提灯,一路蹑手蹑脚来到院前,静心大喜,回过身来对阿瑟道,“姑娘,是他,是他!”

阿瑟此刻才猛地从原地站起身来,她扑向门口,只见岳卓义小心谨慎地将柴房外的锁打开,他闪身进来,来不及甩开身上的雨水便已道,“瑟瑟,静心姑姑!这柴房钥匙是我偷来的,院门的锁我没有钥匙,我不知他们放在何处,我没办法将你们放了!”

“那你想想办法啊!先保住格格一命!”阿瑟在卓义面前已失去了所有冷静的防备,她指着仍旧被绑在雨中的载潋,望着卓义低吼道,“你知不知道,戊戌以后,你们在海外逍遥,格格几经生死,还要背负着皇上深重的误解!现在她被你的同党人扣押,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她死,你就能坐视不管吗!”

岳卓义满眼含泪,他同样没想到自己选择的“伙伴”,竟然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要伤害手无寸铁的载潋。岳卓义紧紧将阿瑟抱在自己怀中,想让她冷静下来,“瑟瑟,你听我说,他们想知道皇上每日进宫的路线,想知道五大臣启程的时间,若能告诉他们,他们不会伤害格格。”

“卓义,你是不是疯了,以皇上要挟格格…她是宁死也不屈从的…”阿瑟不可置信地望着卓义,卓义却连忙解释,“不,我知道格格不会出卖皇上,戊戌年时格格甘愿为围园杀后而提起进入颐和园,我就知道,她不会出卖皇上…我,我是说,让格格把五大臣的消息告诉他们!至少能保住性命!”

阿瑟从卓义的怀中滑坐到地上,她气力全无,“让格格出卖泽公爷,她不会答应的!”

静心在一旁听着,愈发紧张起来,她深知载潋不可能做出以出卖载泽为代价,来保全自己的事,她怀里紧紧抱着载潋的包袱,里头有载泽写给载潋的信,信上有他们即将启程的时间与地点。

卓义发觉了静心的紧张,更注意到了静心手中的包袱,他蹲到静心面前,道,“姑姑!我同你们一样,我绝不愿看着格格受苦,可我今日拼死为格格求情,他们心里已对我心有了戒备,现在我又偷了柴房钥匙出来,他们若发现了,恐怕我再说什么也无用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救格格一命!若您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趁他们还能信任我,我还能护格格一命!姑姑!”

静心心里无比纠结,她明白卓义的无能为力,也无比想要保护下载潋,但又知道若以载泽的安危作为交换,她知道后一定更痛不欲生!

静心抱着包袱退了几步,连连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岳卓义盯住了静心怀中的抱负,他狠下心去道,“对不住了姑姑!”他用力抢过静心手里的包袱,争夺中包袱散开,一封信飘落,卓义抢过信笺,扯出信纸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潋儿,朝廷将派我与绍英等人出洋一事已定,将于下月二十六日于正阳门火车站启程,唯望你能亲自前来为我送行,我心可久安。短别勿悲,望爱惜身体,擅自调摄。载泽。”

“二十六日,二十六日,正阳门下火车站…”岳卓义口中不断念着,他将信揣进怀中,推开了静心。

阿瑟又冲上来抢夺卓义手里的信,“出卖泽公,格格不会愿意的!”

卓义闻声回头,阿瑟见他也已哭了,他哭红了眼问她道,“瑟瑟,我问你想不想救格格!所有人都无辜,格格都不想牵累,可她自己就不无辜吗!我想让她自私一回,只顾她自己,活命要紧!”

阿瑟怔在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她听到卓义又将柴房大门锁上,走前卓义只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忘恩负义,戊戌年时就是,可我知道,若无格格我活不到今日,我父亲,也是格格一直派人照顾,我不管谁无辜,我只想让格格活下去!你们等着吧!”

卓义隐入夜色,仿佛从未来过。

次日天明,雨终于停下,太阳从晴好的薄云后探出头来。吴孟侠从屋内走出来,命人为载潋解绑,让已奄奄一息的载潋躺靠在藤椅里,他自己则坐在载潋对面,他语气温和地问她道,“淋了一夜雨,不好受吧?”

载潋根本不开口,吴孟侠也不介意,只笑着继续道,“没关系,你不愿意说,我愿意等,载湉每日的行迹你不知道,我也不强求了,你就告诉我,那五个大臣,到底将于何时启程,我就放了你。”

载潋微微睁开眼来,耀眼的阳光令她双眼刺痛,衣服里已湿透了,她冷得发抖,吴孟侠吩咐人给载潋盖上棉被,又问道,“怎么样,你告诉我那五个官员何时何地启程,等我事成后,我就放了你,不然现在放了你,你去通风报了信,就不好了。我说到做到,绝不伤你性命。”

载潋略动了动嘴,吴孟侠听不到声音,他以为载潋终于经受不住了,终于要开口说了,于是贴到载潋嘴边去听,只听到载潋道,“你杀了我好了。”

吴孟侠怒目如火道,“杀了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你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今天满足你!”

载潋静静合起眼来,静静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她听到吴孟侠起身,对身后的人说道,“随你们处置吧,不必留着了!”

她顿觉释然,自己背负的一切终于不必再折磨自己,可她的回忆却忽然翻滚,忽然想到与复生相见的最后一面,复生高呼,“三格格,今日一别,你要善自珍重,带着我的心意,好好活下去!”

珍妃被崔玉贵拖远的模样也仍极为清晰,珍妃曾爬到自己面前来,握着自己的手含泪道,“潋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载潋最终想到陷于深宫中的皇上,她的猛然睁大双眼,却看待岳卓义展开双臂死死护在自己面前。

吴孟侠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问道,“卓义,你到底要做什么!”卓义声泪俱下,“吴兄,你曾告诉我,人总会善恶有报,要爱憎分明,那我岳卓义护我的救命恩人,算不算善恶有报,爱憎分明呢!”

吴孟侠眉间颤抖,他望着卓义,道,“可我已不能再放了她,她什么都不肯说,放她出去,相当于我们要自寻死路。”

岳卓义放下双臂,他微微回头看了载潋一眼,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声“对不起”后,从衣袖里抽出一封信,交到吴孟侠手中道,“吴兄请看,这是从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找到的,是镇国公载泽给她的信,信上写明了即将于何时何地启程,信上还有镇国公府大印,这信绝不是伪造的,你想问的,都在这儿了。”

吴孟侠眼中放光,他一把夺过卓义手中的信,而载潋听到此话,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她淋了一夜的雨,饿了整整一天,早已一点力气也无,连手指也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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